瑞典、德国、意大利、美国,在哪当妈最幸福?(下)

在上篇中,我们聊了瑞典的Easy模式与德国的“一国两制”,点击阅读瑞典、德国、意大利、美国,在哪当妈最幸福?(上) 。意大利对女性生育的福利政策虽说不少,但实际操作起来却问题重重;美国竟然是西方国家中唯一一个对职场母亲没有任何正式保护的国家,且美国妈妈们也常常对财务状况表示堪忧。详情请阅读本文。

文丨Fujiaa   编丨Joey

图 | Pixbay、Unsplash

*本文授权转载自公众号伊甸园的桃子

ID:PeachAtEden


03意大利:HARD模式

Elena住在罗马。她在一个国际金融工作担任市场经理,每天工作10小时,晚上到家已经8点半了。她的女儿3岁,白天在日托里上学,下午则由她们家的住家乌克兰保姆接送回家照顾,直到Elena下班。Elena的丈夫Francesco是一位软件工程师,每天工作8小时,但并不做任何家务,还会找时间和自己的兄弟去南意大利度假。Elena的工作收入不错,但竞争激烈,需要她投入很多时间精力才能获得认可。筋疲力尽的她希望能够有多一些时间用以照顾家庭,但公司并没有给她这种选择。Elena的乌克兰保姆负责大部分家务,Elena则负责所有家庭管理工作:购物、付账单、预约医生、度假计划、孩子学习、保姆管理等,而Francesco对家里状况一无所知。Elena觉得自己陪女儿的时间太少了,但她无能为力。她指责国家政策对她没有任何帮助。

其实,意大利对女性生育还是有不少政策支持的。女性的5个月产假中可以获得80%的工资,这个补贴由国家、雇主和雇员本人共同承担。2018年起,国家开始支持父亲有4天100%工资补助的产假,如果母亲愿意减少一些产假时间,则父亲的全薪产假时间可以增加到7天。在这之后,父母双方都可以有长达6个月的育儿假,国家支付30%的工资。如果父亲休满3个月,则全家获得多一个月的产假。如果母亲在休完产假后返回职场,国家支付长达6个月的育儿嫂补贴资金,每个月为400美元。

但意大利这些政策虽然看起来很美,实际操作起来却还是问题重重。2012年意大利媒体就曾报道,公司可以在雇佣时让员工签署不注明日期的辞职信,并在员工产假、病休或者家庭任务繁重时开除员工。媒体估计有200万女性因此被开除。3岁以下的公共日托并不多见,只有29%的3岁以下孩子进入日托机构,这也为女性产假后重返职场制造了非常大的障碍。近年来由于意大利经济不振,父母在收入财务上的担忧也越来越多。接受Collins采访的意大利妈妈们都对自己的工作没有安全感,担心自己会因为育儿而失去工作和收入来源。

社会学家Manula Naldini在对比欧洲社会保障系统时指出,瑞典是社会公平的双职工系统,德国是传统的爸爸赚钱养家的保守系统,而意大利则是依靠家庭亲属帮助的孤立系统。接受采访的意大利妈妈们有一半依靠亲人帮忙带娃,但意大利爸爸也并不怎么帮忙,家务依然落在本已疲于奔命的妈妈身上。奶奶和外婆一般是育儿的重任担当者。

和瑞典德国这些国家不同,意大利家庭经常存在三代甚至四代同堂的现象。意大利有50%的奶奶姥姥担当了全职育儿嫂的职责,她们照看孙辈的概率是德国瑞典这些国家的十倍以上。这也使得公司在雇佣职场妈妈时有了偏差的期待值,认为妈妈们可以长时间工作,育儿任务交给老人。

但如果奶奶姥姥不愿意带娃,或者奶奶姥姥并不在身边,意大利妈妈们很容易就陷入困境。许多来自小城市、在首都罗马工作的“罗漂”妈妈都面临这个问题,她们“工作育儿两不误”的理想基本寄托在奶奶姥姥育儿的前提上。于是,意大利的家政行业也在蓬勃发展。

接受采访的妈妈里几乎都有雇佣清洁工、育儿嫂或在家保姆,有的甚至雇佣了不只一个,来自东欧的移民则承担了这部分的工作。意大利妈妈对此并不满意,她们更希望可以由自己或亲人来照看孩子,但她们无能为力。还有一些妈妈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离开公司找了份铁饭碗的公务员工作,以获得更多时间照看家庭。一些妈妈离开公司成为自由职业者,还有一些在国际公司工作的妈妈则考虑通过公司内部工作调换,而移民到育儿政策较好的瑞典等国家。

然而,意大利妈妈的负罪感并不见得比瑞典或德国的妈妈们重。外包育儿任务在瑞典和德国会被视为洪水猛兽,但在意大利则是司空见惯。意大利妈妈并不都要求自己需要每天在家给孩子做饭,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事事躬亲,无论是奶奶姥姥,还是育儿嫂清洁工,意大利妈妈们在努力工作的同时,也给自己制造了喘息的空间。

04美国:地狱模式

Samantha是华盛顿一位女律师,她有两个孩子,大儿子5岁,小女儿10个月,她的丈夫John在联邦政府工作。大儿子出生后,Samantha有4个月产假,但在第9周之后,公司就要求她开始在家工作。如今,Samantha每周工作5天半,周六还要上半天班,而工作时间很长。大儿子进入了全日制日托,Samantha每天只能在早上见到他,晚上吃饭、洗澡、睡觉之类的育儿工作全部是由丈夫John解决。
大儿子6个月时曾经出了一场事故,Samantha晚上10点从公司冲回家,整个人都崩溃了。之后她转入一个小一点的律师事务所,用减少收入来换取减轻工作量。但当小女儿出生时,Samantha的新老板要求她不可以放任何产假。Samantha使用联邦政府的12周无薪产假政策,换取了自己在家陪小女儿的时间。这个政策完全不保证Samantha是否能保住自己的职位,但她还是幸运地留下来了。Samantha学会如何更有效率地工作。她买了一个可以装在胸罩里的吸奶器,可以边在办公室桌前工作边泵奶,不需要特意在母乳间里呆上大半天时间。她每周工作45小时,但她每天完成的工作是其他人的1.5倍工作量。

美国是西方国家唯一一个对职场母亲没有任何正式保护的国家。联邦政府没有颁布带薪产假的法律,对孕产妇也没有任何形式的工作保护政策。美国没有全民健保,没有全民社保,没有最低标准的假期或病休期。只有加州、新泽西、纽约州和罗德岛这4个州提供带薪产假。

美国妈妈只好从市场上寻求解决方案。中产阶级妈妈跟意大利妈妈一样,支付清洁工与育儿嫂来帮助家务,而低薪的妈妈则缺乏工作保障与财务支持,更没有法律来保障她们的权利,只能苦苦在工作和育儿之间挣扎。这些工薪阶级的妈妈在美国的处境最为堪忧。

2016年,社会学家Jennifer Glass, Robin Simon和Matthew Andersson在研究了22个OECD国家的政策之后,发现美国人在养育孩子前后的快乐水平差距最大。相比起其他国家,美国人生娃之后最为辛苦。

接受Collins采访的美国妈妈都认为自己需要全力承担家务、育儿与工作。和其他欧洲国家不同,美国妈妈对丈夫、公司与国家的信心非常低,不认为能有谁会进来帮助承担她们的痛苦。只要她们接受到一点点帮助,美国妈妈们就会表示极大的感激。一个妈妈的公司提供4个月带薪产假,她为此非常感谢公司。这种在欧洲习以为常的福利政策,在美国需要用“幸运“来形容。

另一个妈妈的公司同意让她每周在家工作两天,但对工作时间要求更长了,这位美国妈妈依然认为自己碰到了一个很好的老板。美国妈妈们知道自己所获得的点滴福利并不为其他妈妈而共享,这个国家有许多日常挣扎着的妈妈。

即使孩子长大了,职场妈妈头上的紧箍咒依然没有解开。病休假并不受国家保护,只能靠公司提供。当孩子生病时,妈妈们精心设计的日程计划就要全部抓瞎。即使在孩子长大之后,职场妈妈也因为没有带薪假期,无法在学校放假时在家陪孩子。美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保障带薪假期的发达国家,接受采访的妈妈每每听到假期话题时只能苦笑。

许多职场妈妈因此不得不做出选择,放弃了职业的发展前途,改为兼职工作、自由职业者,或者直接成为家庭主妇。这种回归家庭的观点也深植于美国的文化:当孩子还小的时候,母亲需要全力照顾孩子,和孩子花很多时间在一起。如果妈妈选择了职场,传统文化则对她们批判诸多。接受采访的妈妈会批评那些工作时长很高的妈妈,暗示孩子因此受到损害。这种现象在那些主动接受职业牺牲的美国妈妈里并不常见,她们甚至会参与羞辱其他职场妈妈。

相比起欧洲妈妈,美国妈妈对财务状况的忧虑也更多。育儿的高昂费用和健康保险,还有孩子的大学学费和自己的退休费用,都是悬在美国妈妈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有时欧洲妈妈也抱怨这些费用,但她们都享受着国家给予的巨大补贴,美国妈妈是唯一负重前行的人。

那些财务状况较好的妈妈通常将家务外包给育儿嫂和清洁工,许多妈妈表示如果没有育儿嫂,她们根本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但和意大利妈妈不同的是,美国妈妈对此非常感激。这种根植于美国文化的平等也使得美国妈妈对自己接受的帮助非常敏感。

美国职场妈妈怎样平衡工作和家庭?接受采访的妈妈们认为核心在于自己。她们会思考怎么组织更好的时刻表,重新整理房子,提前准备三餐,减少通勤时间,以换取更多时间来工作和育儿。

中上阶级妈妈会向专家请教母乳喂养、睡眠、教育等专业意见,其他妈妈则不停通过阅读书籍、看论坛、facebook小组或者上课来获取专业知识,以帮助自己更好地做妈妈。

美国市场也为忙碌的妈妈们提供了很多工具,线上购物、外卖、育儿嫂评测、育儿app、共享日历等,可以帮助妈妈提高效率。当瑞典妈妈认为整个社会都有责任来帮助孩子成长,美国妈妈认为育儿完全是家庭内部的事情。美国妈妈们紧张,繁忙,疲劳,压力巨大,永远没有足够的时间。

作者说

我非常熟悉美国职场妈妈的模式。

在生桃子时,我依然经常跨洋出差,与客户开会一直到破水进医院,桃子出生三周之后又继续出差。和Samantha一样,18个月的桃子在我出差时出了点小事故,我大哭一场,离开了当时总部在欧洲的公司和团队,回到湾区重新开始新工作。

我已经非常幸运了。我有很好的家人、日托和阿姨帮忙,也有足够的财务能力支撑,我现在的公司也有非常好的家庭政策。但我依然经常觉得力不从心,各种来自网络的妈妈羞辱则是司空见惯。我对各种网络购物外卖快递的服务了如指掌,我用google calendar、slack和smart sheet来管理家庭生活。

我知道所有职场妈妈的痛苦与幸福。我们热爱工作,希望能够有自己的人生,为团队和社会做贡献,满足自己小小的成就感。我们也爱我们的家庭和孩子,希望孩子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我们和家人一起共克时艰,和孩子在生活中一点一滴互相滋养和成长,这是我们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桃子小可爱

但这个社会又能为我们做些什么?这是社会学家Collins的提问,也是促成她写成此书的动机。

她指出,采访中所有母亲都承担同一种社会压力——让自己活出社会对母亲的期待值。妈妈们内化了这种社会压力,变得紧张焦躁。她们很少有个人时间,所有的时间都付出给了工作与家庭。社会需要意识到母亲在家庭中的默默贡献,并提供金钱政策支持和文化认可。如果社会不参与帮助,这种工作育儿的矛盾将永远成为女性的私人问题,无法展现在阳光下,也将永远是女性权力斗争的前线。

*本文为《Making motherhood works》读书笔记,回顾上篇瑞典的Easy模式与德国的“一国两制”。(点击此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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