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 小树小树慢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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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自幼体弱,六个月大即以发高烧示现无常实相,之后直到上中班之前,更一口气将诸种小儿常见病症挨个生遍。假使每次患病都是一场战役,云舒早已十八般武艺耍遍,刀枪擦身而不惊。

正因禀赋较弱,喂养起来便更须得法。

饮食方面,多素少荤为宜,粗茶淡饭最好。三餐基本定时定量,餐前不吃零食,餐后吃些水果。我和外婆的厨艺都属于勉强能糊弄肚子的水平,弄不出像样的七荤八素来,但外婆日日苦心经营,保证云舒吃进肚的每一口都安全健康,搭配合理。营养不是商场里的价签,越贵越好。有段时间外婆担心小苗苗养分不够,买了儿童蛋白粉每天拌在牛奶里喂他,却也未见多长半两肉,反倒影响了正常饭量。肠胃也有牙齿和味觉,吃惯精饲料自然嫌弃粗粮,久而久之消化吸收力自然萎缩。

食材尽量选当季当地的。子曰不时不食,大自然在一年四季里供应给人的菜谱都不重样儿,那是因为动植物在不同的生长时期,肉质和营养都大为不同。以西瓜为例,梅雨季里的“梅壳子”吃了容易拉稀,到了伏天里就成了解暑的美味,一待立了秋就滋味寡淡了。

感冒发烧时,若是没有其他症状,云舒也很少去医院。在家睡觉喝水清淡饮食,一般两三天后便可自愈。千百万年进化而来的身体,对平常小疾自有其应对之道,横加干涉只能无谓添乱。堪称一招鲜的广谱抗生素,一旦入体便是遇神杀神遇魔斩魔,结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扛不过时,便去中医世家的儿科门诊讨两副性质温和的草药吃,诊所里配药的阿姨每见他必腻声召唤:“宝宝你又来啦!”一边将满满的怜爱包裹进苦口良药。

一年四季,冰冻饮食极少入口,即便大汗淋漓也要温水解渴。身体是恒温之器,冷物吃下去凝结在内,要用五脏六腑去暖它,岂非自伤?但小孩子到底抵不住致命的诱惑,三伏天里眼巴巴看别人大啖甜筒冰棍,难免心焦涎流。我架不住缠磨偶尔也会如其所愿,只是嘱咐他用嘴巴含至温热再吞下。他依言细品慢咽,一支甜筒能厮磨去半小时,边吃边偷乐,好似终于尝到了禁果。

家里的空调,装饰功能远大于实用性。三伏天里,宁愿他被热浪蒸成个水人儿,从早到晚喝水如灌肠,也不要他闷在空调房里裹着被子与自然环境隔绝。夜间实在热得睡不成时,便在客厅席地而眠,只开房中的空调,远远地取其凉意而已。天地造人必有其调理之法,四时行焉,万物方得以为生,夏之酷热,冬之严寒,皆有章法,人处天地间,须懂得顺服与谦卑。

近一年来,云舒渐渐爱上养生之道,每个重要节气都是他的固定养生日—一碗热气腾腾的水果羹开场,边吃喝边享受足浴,不消多久便从头到脚都和暖起来。此时再以艾条熏灸大椎、神阙等穴位,辅以简单按摩,既暖身保健又扶阳驱湿,一派烟雾缭绕之中,小人儿飘飘若仙。灸罢起身,收束身心,摈除杂念,盘腿静坐十分钟,眉宇间一派泰然。看他正经端坐如同活佛,我总在旁忍不住偷乐,感觉125公分的小身体里住着一个沉静苍老的灵魂。

云舒,我愿你长成一棵树,不是行道树,不是景观树,更不是为了开花结果而被催肥被嫁接的树。就是那城郊郭外,绿野荒原之上,天生天养的一棵树,在风雨中站得挺拔,在阳光下尽情书展。一年只长小小一圈,不必只争朝夕,也无需高大参天,只要不逆天道,不违农时,便安安静静地长成自己的样子,平淡天真,温暖安详。

文:道道

做过6年记者,后改做企宣,工作教子两手抓。小儿云舒刚上小学,不爱卡通爱国学,妈妈也在伴读的道路上温故知新,更觉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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