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太太生产自救

文/陶太

著名女作家伍尔芙曾经说过，每个写作的女人都应该拥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屋子。而眼下，对于中国全职太太们而言，比拥有一间自个儿的屋子更迫切更具安全感的，是拥有一个自己的菜园，一块可以生产应季时蔬，方便打理，安全无毒的私家农田。

在一个躺着都会中枪的国度，一切与人类基本生存有关的物质，无论是空气、水还是药品、食物，层出不穷的安全事件让你对活着这件事充满了畏惧。每每打开报纸的社会新闻版，身为全职主妇，忍不住眼皮狂跳，不晓得又有哪些东西不得不从自家的供应链菜单上永久删除，譬如毒蘑菇、染色馒头、毒奶粉、毒茶叶、人造鸡蛋……

当然也有号称无毒的，譬如高档超市里陈列的有机食品，但是一则价格昂贵，顿顿有机大餐多数人都扛不住；二则容易引发人们对其有机身份的质疑，如今连假的警笛警车牌照都泛滥成灾，除非是原装进口，否则一棵产自中国的蔬菜，一头在中国长大的猪，贴个绿色小标，价格翻数番就想证明自己高贵清白，简直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除了我们自己。所谓民以食为天，天要塌的时候，也是全职太太们各显神通、各展才华之际。

寻求特供食品是不少全职主妇的第一反应。眼下最让全职主妇们心动的小道消息，莫过于打听到哪里有特供产品内部处理，比如找得到源头的大米，特定基地生产的木耳和鸡蛋等等……可惜特供常有，转内销却不是常常有。也有精明主妇花了上万元赞助费，将孩子送进某大机关幼儿园，一个重要原因是该幼儿园靠山吃山，能享受该机关后勤的特供食品，只是，数着钞票找特供，就和提着猪头找庙门一样，马到成功的人注定还只是一小撮。

当良心和制度都靠不住的时候，普通人只能亲自动手。因为有时间，有精力，中国全职太太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家庭生产自救的模范。更多的主妇们开始了DIY的日子。可能是生活在北方的缘故，我身边的全职主妇最拿得出手的往往都是酱牛肉。我手上有若干全职姐妹们转来的私家秘方，有的偏辣，有的偏甜，有的偏咸，是否美味要看个人厨艺的高下，可以肯定的是绝对安全无毒，不是工业盐熬煮的，也没有大大超标的可怕病菌。

除此之外，最常见的生产自救项目便是西点制作。如同其他的全职太太家庭，如今我家的饼干、蛋糕、披萨、面包，包括冰淇淋在内，几乎都是自制。其实自制又费时又费钱，从经济上考量，不是一般的不划算。DIY最大的动因是家有小童，抗毒能力差，万一不留神撞上黑心作坊，吃了违禁的添加剂，含反式脂肪酸的人造奶油，以及增白的面粉和假鸡蛋，吃出毛病来损失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全职太太们就是在各种坏消息的倒逼之下学会了十八般武艺。如果你参观一个全职太太的厨房，标准的厨房配置包括各类DIY机器，譬如面包机、豆浆机、果汁机、酸奶机、豆腐机、豆芽机……日子再讲究一点的，还有一些特制的手动工具。我的一位全职女友，擅长包饺子。她家的饺子皮薄馅鲜，秘诀就是自己动手，面是自己和的，馅是自己绞的。她家最近购了一台手动绞肉机，因为害怕直接从超市买肉馅，被绞得暧昧不清后，已经分不出好肉、坏肉，新鲜与否，万一再咬到骨头茬，很容易大坏了心情。

遗憾的是，全职太太们再精进厨艺，即使在食品加工环节绣出花来，也还是治标不治本。因为无法辨别原料是否安全。那些新鲜水灵的蔬菜，也许饱浸了农药和防腐剂；看上去丰腴红嫩的肉，也许有瘦肉精和色素。再加上被污染了的大米，加了增白剂的面粉……如果你不能抱着“以毒攻毒”的乐观心态，一日三餐简直都无从下嘴。

在残酷的生存战斗中，全职主妇们很容易就成长为了生产达人。我的全职闺密中，有人自己做普洱茶，将杀青的毛茶，放在罐中蒸软，将之软化后，用布袋包好，揉成茶饼。有人则在自家阳台上种蘑菇，不仅解决了自家的健康食品，还向小区推广。至于我，想要菜园子几乎都魔障了，可惜能够租种的地块，都至少离家有一小时的车程。万不得已，我把窗台利用起来，先试种了一盆薄荷，肥硕的叶子几天就疯长起来，几剪子下去就是一盘味道绝佳的有机凉拌菜，日后我计划种的菜还包括韭菜和小葱。主妇们有时也互相分享，譬如集体分掉一爿土猪肉；而我自己最大的收获，是分到过一只在别墅院子里散养的母鸡，炖了一大锅鲜美无比的鸡汤。

可惜的是，在一个没有底线的社会，全职太太生产自救的范围还是有限，譬如全职太太们再能耐，到底还是不能自己做药吃，所以也就难以避免一场中国式悲剧：在成功地闪过了各种有毒食材后，到底还是把烂皮鞋吃进了肚子里。

 

本文原载于《菁kids》2013年四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