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籍体育老师在北京:这些年,我所遇到的中国家长

近年来,青少年体育培训的热度持续上升,大批的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花样繁多的青少年体育培训班里,不乏外籍教师的身影。

他们与中国孩子、家长交流的过程中曾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从他们的角度观察,中国家长送孩子学体育,容易陷入怎样的误区?

菁kids在国际社区家长群进行了讨论,也走访了一些就职于体育培训机构的外籍教师,希望为家长们提供一种新的视角,重新审视孩子学体育这件小事。

文丨Daisy
图丨受访者提供、Pexels、unsplash


孩子学体育,要不要找外教?

青少年体育培训热已蔚然成风,孩子学体育,有没有必要找外教呢?为此,菁kids国际社区家长群内也引发了一番热议。
@洋岸坂
个人感觉要考虑孩子外语水平,我们小时候滑雪找过外教,结果自己英语不行,滑雪也是学得一知半解的,现在就好多;另外得看是什么项目,传统的优势项目中教就很好。
@MaggieZ
中教更负责一些,更了解家长诉求。但是有些体育项目外教教的更系统一些。
@熊熊
我们学足球找的外教,现在外教的中文说得可好了……
@琦
看收费吧,没必要刻意非得找外教教。我家楼下有个外教教滑板,好几个小男孩跟着一起练,我看还挺好。
@Amaranth
孩子英文程度好还行,程度一般或者不好,指令都听不明白受伤怎么办。外教是不是稳定,是不是机构自己的,持的签证都在考虑范围,那不如踏踏实实找个专业点的国内教练,再请个英语老师了。
幼儿园的可以,机构的不放心,很多都是临时拉个外国人,户外运动的目的是持续性锻炼身体,孩子进度、强度这些也要跟老师及时沟通。
@马驰
如果计划走体育生升学路线,可以考虑找外教。美国很多大学都给体育生单独留名额,即使在学生的文化课不突出的情况下,教练会说服校方录取学生。

退役运动员在中国教孩子,“在这工作就像坐过山车”

“在中国工作就像是坐过山车。”来自俄罗斯的网球教练Vasileva EKATERINA笑称。
今年是Vasileva在北京生活的第8个年头,从大学开始学中文的她来中国的契机却非常“随机”。大学毕业之后,她本打算去美国或者中国,中国的签证先下来了,就决定去中国。
Vasileva来到中国之前,曾是一名职业的网球运动员,青少年时期在俄罗斯一度打到全国排名前16,达到“体育大师候选人(candidate master of sport)”级别,相当于中国网球协会标准的4.5-5.0级别。


Vasileva教练笑称自己可以入选中国十大最美大码模特

“在中国做网球教练与在俄罗斯做教练有本质上的不同。例如,在中国教网球需要有明确的计划且必须遵守,不能向左一步,不能向右一步。在俄罗斯和欧洲教球也会制定训练计划,但是教练可以自由发挥想象力使课程更多样化,因为他知道这个特定的训练计划未必适合这些球员,可以考虑到他们的情绪,对学生进行特定的调整训练。如果在球场上教练说了算,而不是学生说了算,一切就容易了。”Vasileva在中国执教的初期阶段,也经历过一段时期的“阵痛”。
学生和教练的磨合,是一个双方互相适应的过程,这个过程或许短暂,或许漫长,甚至有可能熬不过磨合期就不得不提前结束,但也有可能平稳过渡。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的家长们也要经历心理上的拉扯,无形中市场也得到了培养和成长。
“一切成功都建立在70%努力+30%乐趣的基础上。相反,在中国,家长们总是希望通过70%乐趣+30%努力就能得到成绩,这当然是很难实现的。现在,我的学生已经了解了为什么我的学习方式与课程计划有所不同,家长们也逐渐开始支持和接受我的这种教学方式,因为既能出成绩,孩子也喜欢学。”


Bruno和他的学生们

跆拳道教练Bruno NTEP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曾经是法国奥运代表队的运动员,夺得奥运金牌是他的梦想。退役的时候,他还很年轻,无论是体能上还是精神上都活力十足,于是他走上了职业运动员退役后的常见路径——教孩子,只不过与他的队友们更加不同的是,他选择到中国教孩子。

“我一直有兴趣在其他国家创业,中国是一个适合创业的好地方,周围的人都很nice。我刚到中国的时候,是很有挑战性的,必须要适应本土的文化和商业方式来做事。但就像其他地方一样,慢慢地,你总会摸索到适合的工作方法。”Bruno如是说。

中国家长送孩子学体育,绕不开的“功利心”

聊起中国父母送孩子学体育的话题,体能教练Fredrik Yderström打趣说:“都能写本书了。”
1996年来到北京的Fredrik一开始就读的是北京语言大学,学习了一个多学期之后转到北京体育大学继续学中文和武术,并拿到了武术和体育训练专业的学士学位。后来又在首都体育大学拿到了体育教育硕士学位。
体育是刻在Fredrik一家基因里的元素,他的叔叔是瑞典最棒的冰球运动员之一Dick Yderström,他的侄女是瑞典篮球运动员Stefanie Yderström。相比成为运动员参加比赛,Fredrik更喜欢跟团体一起训练,他在北京体育大学就读期间每天与散打校队一起训练4个小时,这是至今仍让他津津乐道的回忆。
“我一直很喜欢运动,尤其是武术。在我16岁的时候,瑞典发生了一场流星雨,当时我许愿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一名武术大师。现在我已经获得了相关的硕士学位,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愿望实现了吧。”


Fredrik和他的队友们

体育深深影响着Fredrik的童年和他的职业生涯规划与发展,那种不带功利性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引导着他将热爱变成了自己的事业。
随着国内“双减”政策的推行,越来越多的家长将孩子课外班的选择从学科类逐步转向了非学科类的素质教育,然而在孩子学体育这件事上,中国家长们似乎也延续了追求学术的“鸡娃”劲头。
在Fredrik看来,中国父母送孩子学体育,更多的是希望体育能为家长的教育带来好处或是服务于某种目的(比如升学),而外国父母们对待体育运动的态度和方法则截然不同,更侧重于孩子锻炼身体和从运动中收获乐趣。
对此,网球教练Vasileva也颇有感触,即便是在中国执教多年,也仍对中国家长们在球场上给孩子施加的压力感到惊讶。
“最突出的一个例子是,我在跟孩子们讲解动作的时候,家长们会在旁边帮孩子们捡球,因为他们认为捡球是浪费时间。但其实他们忘记了孩子为此要承担多大的精神压力,捡球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也是让孩子们放松的时间。”
Vasileva感慨,外国父母在孩子学体育这件事上更加理性和放松,他们可以从旁观察孩子的学习过程,但从不干涉教学,因为他们相信教练的经验,也知道学习的道路上荆棘丛生。而在中国没有多少人理解这过程有多难并完全地信任教练,往往会按照不同的水平分成几个班,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大的结果。

抛开中国家长们送孩子学体育的功利心不谈,外教们也感受到了后疫情时代下的青少年体育培训热。
疫情之后,Vasileva的工作忙碌起来了,她猜测也许因为网球是一项人与人之间保持距离的运动,所以很多人都开始打网球了。
Fredrik在疫情期间感受到了很多家庭之间的守望相助,互相照顾,这令他深受触动。在原本的工作和生活受到疫情影响之后,他也迎来了很多新的机会。
“从中国在奥运会上取得的金牌数量就可以看出,这里的人们对体育的兴趣正在迅速增长,对体育认知水平的提高会对结果产生巨大的影响。”Bruno如是说。
其实无论中教还是外教,体育本身带给孩子们的好处显而易见。家长们与其为学体育能达到什么样的结果而担忧,倒不如回归花钱送孩子学体育的初心,引述企业家Dave Fulk在领英网络上发表的帖子:

一个朋友问我:“为什么你花那么多钱让你的孩子练体育?”那么我要坦白一件事,我根本不是把钱花在孩子的体育上了。

就我个人而言,我甚至对孩子究竟参加什么体育项目都不关心。那么如果我没有为孩子的体育花钱,我的钱到底花在什么地方了呢?

我为孩子已经精疲力竭而想放弃但最终又坚持下来的那些时刻花了钱。

我为孩子放学回家已经累到不能去训练但无论如何还是去了的那些日子花了钱。

我为孩子学会了遵守纪律、专注和奉献花了钱。我为孩子学会了照顾自己的身体和珍惜装备花了钱。

我为孩子学会了和他人协作,成为一个优秀的团队成员、败不馁胜不骄花了钱。

我为孩子学会了在没有取得期望的排名或头衔时能面对挫折、克服困难并竭尽全力继续努力花了钱。

我为孩子学会了制定目标并继续努力实现目标花了钱。

我为孩子学会了不仅尊重自己,而且尊重其他运动员、裁判和教练花了钱。

我为孩子知道了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艰苦努力和训练才能获得冠军而不是一夜之间就获得成功花了钱。

我为孩子懂得为小的成就感到自豪并且不断为长远目标努力花了钱。

我为孩子得到的或者将要得到的结交终生好友的机会、产生人生美好回忆的机会以及和我一样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骄傲的机会花了钱。

我为孩子可以外出去运动场或者体育馆而不是在电子屏幕前呆坐着花了钱。

我还能说出更多花钱的地方,但是简而言之,我并没有为体育花钱,我的钱花在了伴随体育而来的发展孩子终身受用的品格的机会、给孩子创造赞美他人生命的机会上。就目前我所观察到的,我认为这钱花得相当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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