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性教育的时候，更多的是从家长和学校的视角探讨一种自上而下的引导。可如果你随便找一个成年人问他，你接受过怎样的性教育？这个人多半回答不上来，好像大家到了一定年龄就自然明白了。
作为青少年，在性意识萌芽的阶段，是否需要家长的干预？隐私空间和健康引导该如何平衡？为此，《菁kids》来到新府学外国语学校的校园，采访了四位正处在青春期的学生。
采访 | 周蕾 徐佳雯 文 | 周蕾 图 | Uni You
父母对我看破不说破
姜迪升
高中生
16岁
身高1米83的姜迪升，是比较典型的会受到女生关注的男孩。他喜欢打篮球，谈吐自信大方，成绩也不错。小学他就读于一所公立学校，初中转去了私立中学。和大多数孩子的成长经历类似，他在性方面的启蒙最早来自于学校的生理卫生课。
上初中之后，姜迪升的第二性征开始明显，身高也从初一时候的一米六长到了一米八。不过这些身体的变化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生理知识帮助他明白，这些都是一个人的成长之路。
姜迪升的初恋开始于初中时期。他个人不太赞同“早恋影响学习”的观点，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反例。他所就读的中学与他同年级的学生共有一百七十多人。恋爱之前，每次考试他的成绩都在前20名以内。但女朋友的情况却不太理想。
“在一起之后我会想很多，总想以后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所以我学习特别努力，后来还考进了学校的前十名。”不过这段“励志”的感情姜迪升从来没跟父母谈起过。但他能感觉到，父母是知道的。
“我爸妈偶尔会找我谈心，问我在学校开不开心之类的事。他们比较了解我，小的时候我什么都跟他们说，不过现在有了一些自己的秘密。”不过即便如此，姜迪升的父母还是能从他的言语中感觉到变化。
“我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看破不说破，他们比较体谅我吧，给我一个很好的空间。”姜迪升说，如果他的爸妈直截了当地跟他谈感情、谈性，他会觉得无比尴尬。所以即使在感情上遭遇挫折，他也更愿意抱着好朋友大哭一场。
在姜迪升身边，有过情感经历的人不在少数。他觉得中学生谈恋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学校和家长过多地干预，反而会增加男女学生之间的好奇感，使他们更容易产生情感。
不过谈到性，姜迪升的态度就没有那么明朗了。虽然他也经常跟同龄人谈起有关性的话题，但对于如何具体地发生性行为，应该有怎样的性观念，如何在性过程中保护自己，姜迪升仍有些模糊。
“我对这些没有那么好奇，虽然身边的人也说起过，但我感觉就那么回事。”不过对于性知识的科普，姜迪升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无论是学校还是家长，如果赤裸裸地向他科普性行为，会令他不安。家长带着孩子看相关的视频，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场灾难。
“告诉我们如何保护自己是很有必要的，但如果科普性行为的发生过程，还是算了吧，我更愿意自己去了解。”姜迪升说。
我跟妈妈无话不谈
蔡铱然
高中生
17岁
正在读11年级的蔡铱然，是一个在健康开放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女孩。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她的妈妈就在家里放了一些有关生理知识的绘本，从此她便懂得了男女之间的性别差异。
进入青春期之后，她跟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对两性关系非常好奇，也会跟身边的朋友讨论。不过，相比大多数同龄人的懵懂，她对如何正确处理两性关系有着非常理性的认识。
“这个年纪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自己。谈恋爱的年纪不能太小，因为如果还没学会保护自己就开始一段感情，心理和身体都有可能受伤。对自己的认知清楚一些，心态成熟一点之后再谈恋爱会比较合适。” 蔡铱然说，高中之前还是不要谈比较好。
这样的观点，主要来自蔡铱然的妈妈引导。在17岁的蔡铱然心中，妈妈是她无话不谈的朋友。从喜欢的男生类型到如何处理两性关系，她们都有很深的探讨。但妈妈告诉她最多的内容，还是如何保护自己。
“我妈妈属于比较开明的人，很多时候我们会聊得比较开。我愿意跟她聊天，因为觉得她的想法很有建设性。她会站在我的角度去帮我分析，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做才不会受到伤害。”
对于恋爱，蔡妈妈没有明令禁止，但她会告诉蔡铱然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遇到问题如何解决等等。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有问题不要藏着。
“我觉得这个挺好的，因为如果我有什么不想对她说的事，那一定不是一件好事，我不希望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我对妈妈没有秘密。”蔡铱然说。
在新府学外国语学校，校方曾邀请过一位心理专家到校举办心理健康讲座，教孩子如何处理两性关系以及亲密行为。不过蔡铱然认为，这方面的知识还是亲密的人教给孩子们更合适。
但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她一样幸运，被父母公平地对待。她坦言，身边有的同学不仅得不到家长的支持，反而爸妈会觉得为什么你要谈这件事情。
“我觉得所有的父母应该正常面对性这件事。我们还有一两年就成年了，这种事情其实不用这么藏着掖着了。再以‘她还是个孩子’的眼光来看待我们，对我们的成长其实没有帮助。”蔡铱然说，很多女孩对性的羞耻感，正是源于此。
对性表现出厌恶，本身就很讨厌
刘相志
初中生
14岁
目前正在读初三的刘相志，是一个早熟又很真实的男孩。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刚结束一堂性教育的讲座。笔者问他：“讲座的内容你都知道吗？有没有对你来说是新的知识？”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没有，我都知道。”介绍完如何了解这些知识的途径之后，刘相志还不忘怼一下自己的同班同学。“有些人特烦，明明什么都知道，平常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更可恶的是，他们还用很酸的话表达对性的厌恶。”
刘相志小学毕业时，就已经非常清楚男女之间的身体差异。对于男女之间的身体接触，成长在中国传统家庭中的刘相志表现出了令人意外的成熟。
“对我来说，普通朋友牵手、拥抱和亲脸都是可以接受的，这在国外还是礼仪。对于男女朋友，亲吻是很正常的，等再长大一点，性行为也是很正常的。”在刘相志周围，跟他想法相似的人并不多见，大部分人对身体接触以及性的态度还是比较保守。
“今天的讲座，内容虽然对我而言不是新鲜事，但我还是愿意去听。因为只有大家都意识到这些变化和行为都是正常的，才不会用一些奇怪的行为让人觉得，性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刘相志与父母的关系并不太好，“他们可能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愿意与父母多说话，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漫画，希望家人不要过问他的任何事情。
陪伴他最多的人是他的好朋友。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关于自身的变化，关于性的了解，大多来自高年级的同学以及网络。
“你知道怎么避孕吗？”对于笔者提出来的问题，刘相志回答得很干脆：“知道。”不过当笔者继续追问下去，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在这方面的知识远不比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不过刘相志不排斥去了解，他说如果有这方面科普讲座，他很愿意参加。
“怀孕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是个大麻烦，双方都很麻烦。如果学校有讲座或者课程，告诉我们如何保护自己，如何避免一些麻烦，我觉得是很有必要的。”刘相志说。
要正视性是一门学科
黄婧宁
初中生
13岁
正在读八年级的黄婧宁，是新府学初中部的学生会主席。这个身份让她有机会接触更多的学生，但同时，身份的标签也会伴随着她的生活。有时候她谈论着自己的观点，却又不自觉地站在一个学生会主席的视角。
比如，在分享自己对男生公开讨论性的看法时，她说：“男生有时会在班上讨论这些内容，但声音很小。如果他们说得不是很过，那就让他们说吧。如果很过，我们会去制止。”
黄婧宁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她与早熟的刘相志是同班同学，他们一起听了一堂性教育的讲座。不过与刘相志“早已了然于胸”的成熟不同，这堂讲座还是给黄静宁带来了不少有价值的内容。
“最大的收获就是可以去正视性这件事吧。我原来的感觉是，自己可以正视它，但好像整个世界并不是这样。听完讲座我感觉，其实整个世界都是在正视这件事的。”同时还刷新黄婧宁认识的是，原来班上的男生性知识储备竟然这么丰富！
黄婧宁对生理的了解，主要来自小学六年级时候的生理卫生课。在那节课之前，她已经有了女性的生理反应，身边的人也都在讨论与性相关的话题，他们对此都非常好奇。于是黄婧宁就跑回家问妈妈。
黄婧宁的家中有一个传统，就是每天晚上吃完饭要跟妈妈聊天。那天，她借着聊天的机会向妈妈抛出了她的疑惑。妈妈并没有完全解答所有的问题，对一些生理结构方面的内容，她只是委婉地说：“这些东西等你慢慢长大就会知道了。”
随后，黄婧宁妈妈给她买了几本有关青春期的书籍，同时跟班主任聊起了这件事。后来，学校开设了介绍男女生理差异的生理健康课。进入初中之后，学校也举办过类似的性教育讲座，介绍青春期的健康知识，不过是男女生分开讲的。
黄婧宁说，她获得性知识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学校。不过她坦言，最有价值的内容并不是具体的生理知识，而是让人明白应该去正视性这件事。“就像老师说的，它跟数学、语文、美术、体育一样，是一门学科。我觉得每个东西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黄婧宁说，她认为中学阶段男女关系是可以存在的，她身边也有谈恋爱的同学，不过要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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