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孩子看戏剧演出、听音乐会已成为节假日家庭活动的常规选项。相比之下，看舞蹈表演、尤其是现代舞就小众多了，偶尔有过一两次观演体验的可能还会抱怨“看不懂”。现代舞真的这么曲高和寡吗？在最近一次的菁kids线下沙龙中，主讲嘉宾、来自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剧场（公众号ID：SIDCTheater）的项目总监陈理，通过带着大家欣赏不同风格的作品视频，表达了她的观点，也带来了详实的现代舞观赏指南。
主讲 | 陈理 图 | Rachel、Unsplash
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在想，今天要穿什么样的衣服过来，搭配什么鞋子、什么耳环。因为今天这个主题跟小朋友有关，我就想，如果穿得很商务，会不会显得太拘谨？但是又不能太随意。所以你看，其实我们在做每件事情之前，都会有一个预设，就好比我们带小朋友进剧场之前，也会先思考小朋友喜欢什么样的节目，什么样的节目他能看懂，然后再去帮他做选择。
本来今天要讲的主题是“儿童应该怎么欣赏现代舞”，但是后来我在整理的过程中，把主题改了一下，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名字，叫“现代舞，离孩子有多近？”因为原来那个标题显得似乎现代舞是一个非常曲高和寡的东西。但事实是这样的吗？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总是担心小朋友是不是能理解，是不是看得懂，但现代舞真的有这么难理解吗？我自己认为不是，它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什么是现代舞？
很多观众都会有这样一个问题：现代舞究竟是什么？
追溯到现代舞的英文词汇——因为它毕竟是一个舶来品，你会发现其实有两种说法，一种叫modern dance，一种叫contemporary dance。卓别林有一个电影叫《摩登时代》（Modern Times），讲的是20世纪三十年代的事。现代舞早期在美国发源的时候，就被称作modern dance，代表了五六十年代或者四十年代新生发的对于以前的体制，也就是古典芭蕾的反叛。它差不多同时从美国和德国两个地方兴起，之后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流派、各种各样的形态。
到了现在，欧洲很多地方都会把这种类型的舞蹈称之为当代舞（contemporary dance），因为他们认为modern其实已经是一个过去的时态了，contemporary才是当下的。
在我往下讲之前，先提几个问题，大家一起来思考一下。首先你认为现代舞是什么？在场有多少家长是看过现代舞的？你们是在剧场看的，还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我觉得你们每个人说的都对，因为现代舞就是一种很开放性的艺术形态，有各种各样的呈现方式。那它跟芭蕾还有民族民间舞或者其他舞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那么多定式，我觉得这个就讲到点子上了。一些传统的古典的舞种，比如芭蕾，就有一些固定的手位、姿势。阿拉贝斯什么的，这个名字叫出来，你就马上会知道它这个动作要怎么做，你会用它的动作的标准去衡量这个演员的技术是不是到位，以此来衡量这是不是一个好的演员。
但是在现代舞里面其实是没有这样一个标准的。它没有所谓的套路，每个人跳出来的都不一样的，你的腿可以举到那么高，也可以就举到这儿，同样可以表达你的情感。那么你们觉得杨丽萍的舞蹈是什么舞蹈？
这个问题我们一会儿回过头再探讨。还有一个问题，现代舞团的历史是不是越老越好？
有人觉得是，有人觉得不一定。这些问题我们可以一会儿回过头来再探讨，我们先往下看。我先放一些作品的视频，这些全部都在我们剧场演过，它们来自不同的国家，非常不一样。在看这些视频的时候，大家也可以同时在心里面默念一下刚才看到的那几个问题。
这是我们在2016年剧场刚刚开的时候邀请的节目，来自以色列的巴切瓦舞蹈团，这是目前全世界最火最牛的现代舞团之一。
整个节目时长70分钟，由十个不同作品的小片段组成，你可以看到这个编导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所有作品的精华。视频中表演的是它的开场，其中有一个非常经典的场面，现场的舞者会走到台下，把观众请到台上。其实观众完全不知道台上要发生什么，应该怎么去配合，但是非常神奇的是，在这些舞者的眼神的交流和引导下，他们就变得像是排练一样。这就是它对这个作品的定义，每次规则都在变化，就像将房子拆了之后重新拼装起来。
我们再来看一下这个，这是一个日本的团体，这个作品叫《Nina物语》。
它的动作风格跟前面看到的以色列舞蹈团完全不一样，可以明显地看到一些芭蕾的技巧。虽然用的都是芭蕾的技巧，但其实它的概念是非常现代的。虽然算不上有故事线，但观众都能看懂，很多观众在看的时候会觉得它是一个现代舞版的《西部世界》。其实导演并没有拿人工智能去定义它的创作，更多的可能讲的是人与人之间控制和被控制的关系。
这群演员的气场非常强，好多女演员身高只有1米5，可是站在我们那个宽16米的台上一点都不显得娇小。演员一共也就几个人，他们的气场却把整个剧场都给充满了。
这是去年3月在我们剧场演的，是一个口碑爆棚的作品，叫《无尽的终章》。编导是以色列人，但来自英国的一个团队，这个团有非常鲜明的动作风格，看似好像非常放松。这个作品有两大特点，一是有管弦乐队现场演奏，另外有一个场景，类似于泰坦尼克号沉船的那一幕。所以团方希望我们不要叫它“现代舞”，而是叫它music theatre，因为他们觉得音乐是它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好，这些就是我选给大家看的一些现代舞的作品。它们都非常不一样，各有各的风格。这个其实也是我自己会那么喜欢现代舞的原因，因为它会让我乐此不疲。
怎么欣赏一个现代舞作品？
我们再说说怎么去看一个作品，我可以分享一下我个人的经验。
我们把现代舞看作一根轴，轴的一端是纯肢体的舞蹈，另一端是纯概念的舞蹈，什么叫纯概念的舞蹈？现在欧洲的很多舞蹈剧场，台上的演员已经完全不跳舞了，有的可能连劈叉都劈不下去了，比我们的舞蹈技术可能要差很多。但是他们有非常强的概念，比如说表达对一个政治议题或者社会议题的关注、关切，有自己的观点。纯肢体就是完全没有概念，就是拼动作技巧。
轴的正中间有一根线，就是肢体与概念兼顾的舞蹈。在这根轴上可以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作品，有些可能偏重概念肢体一些，有些可能偏重概念一些，也有可能是两者兼顾得很好，并没有对或错。我个人喜欢看既有肢体展现，又有概念性表达的东西。
其实我觉得对于普通观众而言，更重要的是要放下所有的戒备和包袱，走进剧场好好地感受。
我会怎么跟人描述看现代舞的感受呢？就好像你去海边晒太阳，不会去看今天这个太阳的照射角度大概是多少，它含有哪些光、波长多少，频率是多少。你会直接去感受晒在身上是不是舒服，是不是温暖，如果太冷了，我要加件衣服，太热了，是不是需要进屋或者撑把伞。好的剧场艺术，是一定能够让你感受到它的温度的，如果感受不到，就说明这个作品没有那么好。
观众一定要相信自己，不要觉得我没有看懂。其实舞蹈是一种门槛很低的艺术形态，小朋友刚出生就会在那边扭，开始跳舞。只要一个作品能够跟观众建立起连接，是一定能够感受到的。
如果感知不到，那有可能就是作品本身的问题，也有可能是你喜欢的东西完全跟这个不搭，没关系，你就看其他的作品好了。如果一个团不是你自己的风格，就换另外一个，总会找到一个适合你自己的风格。
如何引导孩子走近现代舞？
回到今天我们要讨论的这个话题，我只能从我自己个人的经验出发去讲这个事情。其实我从小也是去培训班学芭蕾、学中国舞，高中有去跳拉丁，然后慢慢地开始接触到一些不同的舞种，大学期间开始接触到现代舞。我一路也是接受传统的舞蹈教育走过来的。
我们传统的舞蹈教育，无外乎就是参加培训班、在家练功、考级、比赛这些。这些所有的东西你会发现它是跟升学有关的，跟艺术没有关系。喜欢带小朋友来看演出的家长，未必会送小朋友去参加考级比赛；参加考级和比赛的小朋友，未必愿意走进剧场，认认真真地看一个作品。
这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我并不是说传统的舞蹈教育完全不好，它的弊端大家都知道，就是太功利，会限制想象力等等，但好处是可以开始学一些舞蹈的基础。而且学跳舞的小朋友需要非常刻苦，因为舞蹈真的是需要流血流汗的，如果能够坚持下来，这个小朋友是非常有毅力的。
但是如果说到艺术教育，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概念。艺术教育首先你是要因材施教的，你是要看这个小朋友他到底适合什么？喜欢什么？如果他不喜欢压韧带，不喜欢跳芭蕾，你为什么要逼他呢？对吧？还有就是艺术教育，我觉得主要是挖掘小朋友的感受力和想象力，提高他的审美和鉴赏能力，鼓励他思考，这些是最重要的。
其实我也挺想听一下，在场的各位，你们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如果你想让小朋友去学舞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自己个人的观点，就觉得下面比上面难。审美是真的需要从小培养的，并不是说你到了20岁之后，看了一些时尚杂志审美就提高了。不会的，肯定跟小时候的耳濡目染是有关的。
我举个例子，可能你们听了之后会有些释怀，就是刚才我们看到的我说的全世界现在最牛的舞团之一，巴切尔舞蹈团的艺术总监，他自己是20岁才开始跳舞的。他原来是在以色列的那种类似于公社的组织里参演文艺节目，就发现自己很有编舞的才能，然后就开始给公社里的人排舞蹈。20岁的时候意识到我要学舞蹈，然后才跑到美国去学跳舞，后来就成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编舞。
他能成为一个这么牛的编舞，不是因为他的身体，不是因为他从小打好了跳舞的基础，而是因为他过往20年的经历。他上过战场，看到过战友在战场上死去，而他们需要在旁边狂欢。这样特殊的经历让他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所以他后面创作出来的作品才能那么饱满。
所以我觉得大家不要太去纠结说是不是一定要三四岁就开始让学跳舞，关键还是艺术教育这部分的培养。还有一点就是多读书，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给落下。
跟国外的相比，我们国内舞者的身体的技巧一定是非常棒的，在国际上是首屈一指的，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出那么多大师？我觉得关键还是刚才那根轴上，他们还是在左侧，概念性的东西太少了，那概念性东西是怎么来的？一是靠你的人生阅历，你没有那么多人生阅历，就是靠读书。
国外优秀的剧场/演出推荐
现在其实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家长意识到这个问题，大家也想了解国外亲子类的舞蹈节目，有时候也会考虑到要不要出国的时候顺便带小朋友去看看演出。我这边有一些建议，因为太多了，没办法一一列举，只能挑一些我觉得值得一看的。
首先，是去欧洲还是美洲？我个人会觉得欧洲会更加方便一些。
因为欧洲的人口相对比较集中，有非常丰富的社区文化。欧洲，尤其是英国，我觉得他们挑节目的标准跟我们还挺像的，挺适合我们中国家长的口味。而且因为剧场有固定的场所，所以会定期开展艺术教育活动。另外还可以去看看儿童戏剧节，有很多东西可以看。
艺术节推荐：
然后是去发达国家还是其他国家？因为其实东欧也有一些国家有非常多很有趣的作品，像捷克、立陶宛等等。但这些国家的作品如果稍微有一点点语言，是不翻译的，也没有英文的节目册之类的，便利性上就没有那么强。所以不如还是去发达国家，交通比较便利，引进节目的时候也会引进各种各样不同的类型。
剧场的话，我推荐英国的两个剧场。这两个剧场是专门做年轻人项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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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人：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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