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就送孩子出国留学,你舍得吗?在孩子教育上投入重金,你觉得值得吗?本文是菁kids上海10月刊封面故事“少年留学纪”中的一篇,我们采访了两个把孩子送到美国上中学的上海家庭,试图通过具体个案的剖析,更真切地还原低龄留学的现状。
文 | 李佳莹 摄影 | Barry Pan
模特 | Cory Chen 图 | Unsplash
早早让孩子出国读书,而不是等到大学本科——乍一看似乎是一种激进的选择。如果简单地把家长对于留学的期待分为“名校”与“快乐”,本文涉及的两组家庭都可以归为后者,与此同时,家长的放手也为孩子的未来创造了更多可能性。
提前在中美教育中二选一
上海的Alysa在今年九月踏上了前往美国的旅途,她将在那里开启自己的中学学习生活。
Alysa的父母一早便决定将来要送女儿去美国读大学,因此幼升小时就选择了体制外的小学,课程与美国衔接得当。
“因为我们比较确定孩子将来会去美国读大学,所以被中高考填充的学习生活似乎有些浪费时间。孩子身体不会好,眼睛不会好,学习也未必有多好,兴趣爱好却全部放弃了,一样是吃苦,最终目的却未必能达成。”Alysa的妈妈W女士说,“提前送她出去,也是希望孩子能变得更独立,更好地适应之后的教育环境。”
当然,把小小年纪的孩子送去国外学习,这样的选择对谁而言都非易事。
年纪太小,学习自主性不高、仍然需要父母督促——这是爸爸反对Alysa出国的理由。
而妈妈还担心孩子的心理问题、交友问题:“毕竟在青春期没有父母的陪伴,孩子总是有所缺失。”她同样害怕女儿过于迁就他人,甚至会为了交友而放弃原则。为此她与女儿聊过,告诉她“底线需要坚持,觉得正确的事情就不要让步”。
Alysa性格开朗,自理能力也很强,三年级时就曾独自前往波特兰上夏校,在那里的经历让她爱上了美国的学习生活。父母犹疑,最后还是她自己坚持要提前出国留学。
“在国内,学生似乎只有把学业做到极致才能出挑,可在学术方面女儿无法做到顶尖,因此她找不到自我价值的认同感。”W女士说,“我们希望培养孩子的综合能力,而不仅仅是追求学业上的高分。”
Alysa喜欢画画,每周都坚持着六小时的绘画练习。在申请学校时,她拿了自己比较得意的作品给招生官看,神情不会撒谎,谈起作品时的滔滔不绝让老师们看到了她对绘画的热情。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出国的决定是否正确,但美国也许更适合她。她能找到自己的优势,而不是一门心思钻在学术里。小小年纪就去适应美国的环境对她而言也是挑战。我们不担心她的生活,因为学校有很完善的管理体系,孩子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妈妈说,“但不可避免的,出国后中文这块就会比较弱,只能有所取舍了。”
妈妈的纠结: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惶恐
Grace是在2015年9月离家的,那时还不满13周岁的她便开始坐飞机独自往返中美,如今三年过去,她已经完成了高中申请。
经历过迷茫与不安之后,Grace的妈妈L女士用“很值得”总结了这三年来孩子的变化,并终于一扫之前对孩子的担心。
Grace小学时从体制外学校转至公立学校,一度不太适应,这让全家把留学提上了议事日程。Grace是一个向往自由的女生,兴趣广泛、性格开朗、好奇心强,也乐于冒险——用她妈妈的话说,“与美国气质相符”。而美国本身移民多、包容性强的环境也吸引着他们,加之美国大学的选择众多,没有考虑其他国家,他们便把留学方向定为了美国。
考虑到申请优质美高的难度,再三权衡后他们决定先申请美初,早出去的几年就当语言准备和提前适应了。选校的第一步是做排除法,事实上,能提供寄宿的混校和女校并不多,而他们更想让Grace进入教育资源较为丰富的东北部地区,因此最后能选的只剩七八所,他们申请了其中六所。
最终选择的学校学生总数不到300人,其中有20个不到的中国孩子。师生比高达1:4,学校还配备了两位24小时都在校的心理老师、两位宿管老师。
虽然学校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每一个有小留学生的家庭都不得不经历对孩子的无尽牵挂。“即便是拿到了学校offer,我们也是可以不去的。所以到临走之前我还在纠结。”L女士说,“我不担心她的适应能力,我担心孩子不在,我的生活会全部改变。我也很害怕她就不回来了,这是一种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惶恐。”
于是在正式拍板之前,全家开了几次家庭会议。关于留学,Grace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首先是选校,她在两三所学校里进行了挑选,并说明了理由。对于在外面遇到困难该怎么处理的问题,他们也进行了深入的讨论。总之女儿的观点很明确:“我想去。”
Grace的爸爸支持女儿的想法,一是认为这个年纪出国语言能力能突飞猛进,也更有助于培养独立思考的习惯。对于申请难度和之后升美高的优势,他们也做了仔细分析:从申请上来说,当时六七年级的中国学生还较少,门槛不那么高,如果到八年级再去就需要提供大托福成绩,难度立马上升;从升学上来说,美初会配备专门的升学顾问,高中的招生官也会经常来学校交流,学生能得到更多介绍自己的机会,总体而言美初毕业的学生进入排名前30的美高概率更大。
最后全家尊重了Grace的想法。
比起生活和学习,交友成了真正的难题
“我一开始担心她学习生活方面的事情,后面发现这个担忧是多余的,反而她的交友问题更为重要。”L女士说。
在初去美国的第一年,Grace有诸多不适应,每一次视频连线看到女儿情绪低落,都会让妈妈对留学这个决定产生怀疑——“在国内不是很好嘛,为什么要送出去”的想法不停地盘旋于妈妈的脑中,巴不得立刻把她拽回家。
身处异国他乡,即便父母希望孩子能与当地学生多接触,孩子还是会天然地找与自己背景相近的人玩。Grace一开始想找学校里八九年级的中国姐姐玩,但她们忙着申请美高,没空和她玩,同一届的另外三个同学中有两个是妈妈陪读的,而因为所选课程不同,她和另外一个中国女生也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此时的Grace感到很孤独。
Grace当时的室友也是一名亚裔女生,已经在学校里住了一年,她们在作息时间、公共设备的利用上有些摩擦,此外还有一些言语上的冲突。但当时在Grace的父母看来,这些都只是小事。
“她每次跟我们视频时都不太开心,我们也只是跟她说要容忍一点,反正室友每年都会换。但之后她越来越不开心,甚至觉得告诉我们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不怎么跟我们说了。”
当时的Grace从一个在国内被保护的环境,直接来到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开放生态,其实尚未建立起清晰的自我认知和社交边界,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也不会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益。所以尽管有过几次换宿舍的念头,最后还是忍气吞声接受了。一年过后换了室友,那名亚裔女生没多久就被新室友投诉了,而Grace与之后的美国室友友好相处了两年。
“后来她才跟我说,那段时间很低落,有些话只好和朋友说。”L女士说,“我们后来也反思,发生类似的事情不应该只是让她一味忍,应该耐心帮助她分析问题症结,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案,直到走出负面情绪。”
从社交上来说,入学头一年其实是最难熬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逢青春期,叛逆好胜,非常在意外界的评价,又比较自我,与来自不同国家的孩子们在一起,彼此有文化的隔阂,相处时难免就会有冲突。不过自那之后,孩子自己开始学会了甄别,会去和价值观相似的人玩。从一个社交小白、一个将自己包裹起来的人,慢慢学会怎么交友、怎么跟人相处了。”妈妈笑着说。
成长在异乡
Grace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绽放着,八年级开始,她参加了足球、冰球、游泳等校队,也继续练习着钢琴。随着参与的文体活动越来越多,她逐渐融入了学校社区,交到了更多朋友,也变得更为独立。
经过几年的学习,Grace的英语口语越发流利,阅读与写作虽然还比不上美国的孩子,但也在不断的积累中进步着。和众多担心孩子到了国外就丢了中文的家长一样,Grace的父母也同样担心她走到另一个极端——变成香蕉人。在Grace临走前,爸爸特地在她的行李箱中放入了《三国》与《水浒》,并叮嘱她熟读。
“我一直跟她写邮件,希望她回我中文邮件,但可能我写了好几封才只能收到她的一封回信,内容也只是‘知道了’,没有什么用。刚去的时候她对中国文化只知道些皮毛,但后来她的历史老师会在课堂里讨论中国历史,这反而成为了一个契机,她觉得自己身为中国人理应了解更多。于是在她回国时我们也会跟她聊中国文化,说《三国》里的人物、成语的由来,她也觉得很有意思。”妈妈说。
另一个让L女士颇感欣慰的是孩子金钱观的转变。Grace的同学家境都比较优渥,孩子们也会讨论奢侈品,她也曾一度认为这些东西能够带给她自信。但慢慢地她开始跟父母讨论金钱带给人心理上的抚慰到底有多少,也意识到“我可以拥有喜欢的东西,但不需要靠它们来树立自信”——逐渐从外求转变为内求。
在与父母聊天的过程中,Grace也展露出了自己的批判性思维。“你跟她说新闻或是观点,她都会去思考是不是合理,以及她能从中收获什么。比如前段时间性骚扰的话题,女权、性别平等,她都会去关注。她说‘我不是特别推崇女权这个名词,虽然我们国家传统上要求女性三从四德依附男人是有问题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要把男性压倒。我们应该追求性别平等,不是从数据方面,而是从尊重的方面来考虑’。”
当被问及怎么看待送孩子留学这件事的“投入产出比”时,L女士说:“从初中到大学总费用大概在五六百万,算来大致是上海一套中环内的两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能在这十年里把她塑造成一个能积极独立思考、能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的人,还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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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菁 kids 10月刊《少年留学纪》,印刷版于2018年10月出版发行,扫描下方二维码,可进入微店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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