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菁kids读者中出现了不少创业父母的身影,很多人的创业契机还都与孩子有关:有时候,是孩子给了我们创业的灵感;有时候,是孩子让我们对“生活工作平衡”有了更高的要求;有时候,就只是因为“幼吾幼及人之幼”——孩子,让我们更迫切地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从今天起连续三个周一,一起来看三位为人父母者的创业故事!
策划 | 菁kids编辑部
文 | 末那
图 | BoxMedia、受访者提供
我们的社会中有很多与自己的理想失之交臂的例子……
他们虽然都爬到了梯子的顶端,但他们的梯子,却是靠在一道不合适的墙上。
他们就像没有活过。
——约瑟夫·坎贝尔《英雄的旅程》
“我很喜欢‘英雄之旅’这个概念,人的一生是一场英雄之旅,每个孩子一出生,就是他英雄之旅的中心。我们有自己的英雄之旅,孩子有他们的英雄之旅。”在上海北苏州河畔的办公室里,侯唯唯坐在我们对面,从她的Playable Design 项目聊到人生观。
Playable Design,简而言之,就是“和孩子一起,用乐高玩设计”。
侯唯唯从美国顶尖理工学院伦斯勒理工大学建筑专业毕业,做过建筑师、策展人,在美国创立了人民建筑基金会,推动建筑、设计、城市规划方向的跨国文化交流。而Playable Design作为一个儿童创新教育项目,可以看作她多年工作的一个凝炼。
侯唯唯的两个孩子也加入了
“再寻莎士比亚”的旅程
英雄之旅这个概念来自美国比较神话学大师约瑟夫·坎贝尔。英雄神话本质是人之为人的源发想象力和冒险精神。在坎贝尔的年代,这种观念点燃了一个时代的创造力,《星球大战》的导演乔治·卢卡斯就曾说坎贝尔对他有着直接而深刻的影响。
“这一代孩子长大后,会迎来一个创造力大爆发的时代。”侯唯唯说。从英雄之旅的观点去看中国,她认为下一代人中将出现一场真正的“文艺复兴”,需要时间,但已初见端倪。而她想做的,是寻找通向未来的种子,把种子交付给儿童。
在她的定义里,Playable Design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培训机构——研发乐高课程,开班收学生,在一张测评表上打勾,灌输孩子知识点和技能。“Playable Design更像是一个实验性创新教育平台。”侯唯唯说。
这个平台连接孩子与世界前沿的艺术活动,比如在国际性艺术节做衍生教育活动,通过工作坊或主题夏令营的形式,带孩子进入一种精心设计的创意空间,在场景中绘画、拼搭乐高、再造道具,然后表演。
“我给孩子的是一个系统,而不是某一个环节。”侯唯唯说。在这个系统中,教育的重点是动手、开放思考与自我探索,最后形成个性化作品。“最后一定会有一个作品呈现,生产是人的本能。在陈列作品的过程中,孩子能体验到极大的自信。”
最近一次活动,其中有个环节是用乐高拼立体自画像。
“哗的一下,几百颗乐高倒在孩子面前,谁都得懵。但你就可以从中观察孩子,他们如何处理这堆乐高:有的按形状分类,有的按颜色分类,有的根本不分类,直接上手。你看到这些,就能明白每个孩子都有他自己的思维方式,最后呈现出来的作品也五花八门,都不一样。”
Playable Design翻译成中文——“设计好玩”或“玩乐设计”,都很难传达其中那种“把玩”的趣味。用乐高玩设计,乐高是载体,设计是结果,而玩才是思维方式。
玩,是侯唯唯最想教给自己孩子的生活态度,也是她真正想广泛带入教育场景中去的观念。“我常对他们说,如果你今后能找到一件事,可以让你玩一辈子,还能生存下去,那么这就是你们的福气。”
Part.1 英雄之旅
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线的中心
“在外人眼里,我一直在玩。工作在玩,加班也是在玩。”侯唯唯笑着说。
比起把梯子架在错误墙上的人生,侯唯唯很早就帮自己解锁了。
侯唯唯是70后,出生在北京。她的妈妈是解放后第一批考古学家,后来去哈佛大学继续读书,师从张光直先生;父亲也是人类学社会学领域的学者。13岁时,侯唯唯跟着父母去了美国,在圣路易斯定居,就读当地一所私立学校。
侯唯唯也认为美国教育与中国教育完全不同,但并不是如今天很多媒体所说,似乎美式教育在课程上更优越,而是对待孩子的方式不同。
在侯唯唯看来,多数美国人没有中国人那么重视教育。在中国,教育是一件要拿来改换门庭的事,所以不论哪种阶层,都视教育为举家大事,但在美国,学校也很习惯与家庭、社会各擅其场,合力完成孩子的教育。后者的好处是,孩子很小就被教导要独立,要有生活能力;中式教育则容易用力过猛,将教育规划成一种条条框框钉死的局面。
“我看过中国学校里的一本教师手册,艺术课程,里面连将猴皮筋如何套上左手这件事,都一步步写好步骤。细到这种程度,教师就没有空间了。设计课程的人可能是大师,但以这样的方式到达课堂,知识和情感都不再流动了。”
回想起来,侯唯唯觉得自己处于两种优势的重叠之处。美式教育让她独立,同时妈妈对教育的重视,帮助她顺利找到方向。
高二那年,侯唯唯参加伦斯勒理工学院建筑系的夏令营,在那里,侯唯唯突然发现了自己对建筑的兴趣。“这对我是一种观念的颠覆。原来建筑并不是‘盖房子’的技术,而是对空间的创造。”
侯唯唯大学就申请了伦斯勒理工学院的建筑系,毕业之后进了建筑事务所做建筑师,但兴趣渐渐从建筑本身转向城市化方向。
相比建筑,城市化方向给侯唯唯打开一种更广阔的国际视野,全世界不同国家都是研究对象。荷兰是她去得最多的国家,因为“城市化建设水平世界第一”,作为全世界海拔最低的国家,城市在海平面以下,每20年,城市就得更新一次,重新调整规划。
“一砖一瓦系列”之“钢铁森林·起死回生”
然而越是深入研究城市,有一个城市就越是像磁石一样不断召唤侯唯唯,那就是北京。
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之后几年,全世界最顶级的建筑设计师都聚集北京。水立方、鸟巢、中央电视台总部大楼,一座座世界级建筑对外亮相。对于城市化研究者来说,北京像一颗超新星。“我们做建筑、做城市化项目的人都知道,奥运会意味着一个契机,能带动一座城市的更新。”
那几年,侯唯唯人在纽约,感受到的,却是全世界对北京的关注。
2006年,侯唯唯的工作重心再次偏移,她开始投身文化传播类的活动。她联合纽约建筑师协会策展、组织论坛、邀请中国建筑师赴纽约交流、演讲,在她搭建的演讲台上,站过张永和、王澍,还有马岩松。
同一年里,侯唯唯与先生,以及两位在荷兰认识的朋友,在美国创立了人民建筑基金会,打造一个全球设计理念碰撞的平台。接着,侯唯唯又做了一个决定,回到北京。
2008年,侯唯唯儿子出生,2009年底,她又有了女儿。“我儿子生在美国,女儿生在北京。很多朋友都开玩笑说,唯唯,你怎么跟人不一样啊!”
如果大概勾勒下时代背景,我们也许能对这种“不一样”更加心领神会。2010年前后,越来越多的中国家庭赴美生子,美国的出生地户籍政策,让中国多了很多绿卡宝宝。
但这不会是侯唯唯的选择。“我有我的故事线,孩子有孩子的。如果将人生看成一种英雄之旅,我们没必要将成年人的利弊判断强加到孩子的故事线里去。”
2008年到2012年,侯唯唯从自己一手打造的理念湍流中后退一步,全职在家陪伴孩子。“与孩子每一个相处的细节,无论是甜蜜的陪伴,还是焦躁、冲突,都触发我的思考。”她说,在孩子出生前,她的世界里是看不到儿童的,那时的生命力是一味地向外扩张,去看世界;而孩子的出生,让她停下来,审视人本身。
2012年,儿子4岁了,女儿也2岁了。那一年北京做国际设计周,业界朋友从世界各地赶来,大家小聚、聊天,就会转向这样一个话题:唯唯,你出来做点什么吧!
重新出来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乐高。她接受乐高邀请,设计一门以乐高为载体的儿童建筑课。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似乎在2006年时就有了伏笔。侯唯唯曾发起过一个“一砖一瓦建城市”的项目(该项目今天仍在延续),就是用乐高搭出“你印象中的城市”。13家著名亚太建筑事务所受邀参加活动,同时工作坊开放给建筑行业圈外更广泛的人群,鼓励所有人用乐高完成创作。
“在拼搭乐高方面,成年人实在不如孩子。”侯唯唯回忆,“活动很火爆,但出来的作品——孩子的建筑和艺术家的是很接近的,他们什么形状的建筑都敢搭建出来;但成年人的作品却惊人的乏味。”她当时惊讶地看到,成年人多半只喜欢拼一个平面,上面有一颗爱心,或一朵花,然后画上箭头,写一句励志的话,乏善可陈。
这件事给她留下一个印象,但并没有继续产生什么影响。可当她有了一双儿女,并且开始通过他们思索未来世界时,这条记忆被触发了。
如果用乐高给孩子讲建筑,是要讲如何读懂说明书?介绍拼搭技巧?还是有更重要的东西要讲?
侯唯唯今天还保留着当时做课的导引手册,她最后把导引手册设计成一本手帐式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法国哲学家保罗·利科的一句话:
线,是一个走路的点。
她的乐高课程,就是从点和线开始的。两点之间,到底有多少可能?每一种连线的逻辑,都代表着一个人本身。
她要教更多孩子,如何自由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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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 乐高游戏背后
是一个思维系统
“为什么是乐高?”我问侯唯唯。我想问的是,如果要教给孩子一种系统的、结构性思维,应该可以有很多载体。
“乐高是一个了不起的系统。”侯唯唯笑着与我们分享了一个关于乐高的冷知识。
乐高有1000多种样式,几十种颜色,以8颗豆豆(2X4样式)为例,两块这样的乐高积木有24种拼法,3块有9060种拼法,6块就有9.15亿种拼法。
配合不同的逻辑,乐高积木完全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可以搭建你大脑中可以想到的一切。
搭建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建模。这种“游戏”没有事先编定的程序,也不能通过计算机“傻瓜”式地设计好。你得在头脑中想明白拼搭逻辑,然后手动摸索其中的经验与bug。哪怕你就想简单拼个方盒,也得先想清楚框架、连接方式、尺寸等等问题,然后反复实验。
“我刚接触乐高的时候,常常看到很小的孩子特别迷恋乐高,坐在乐高积木前面2-3个小时不走,我也很想不通,后来我才理解到,孩子在其中感受到的无限可能性。”
后来侯唯唯也开始玩乐高,她会随身带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20块乐高积木。“20块,足够你创造任何东西。”在拆拆合合之中,侯唯唯发觉自己一直思考的教育的本质,全在其中。
当我们谈论教育,其实我们谈论什么?人而已。当我们设想未来需要什么样的教育,很多时候我们执迷于要教给孩子什么未来能用的知识和技能,可是我们能想得出吗?想得对吗?如果我们都不能确定,不如换个角度想,我们要教谁。
侯唯唯有个有趣的定义:新新人类。
新新人类是那种适应时代变化的未来人,我们无法想象新新人类的完成时态,但可以看到进行时态。“整个世界都处于一个becoming的过程中。”
新新人类的特征,侯唯唯分享了3条:
- 双语能力
侯唯唯拿自己举例子,她是典型双语者,但她的双文化思维方式还是先后建构的,而对她孩子这一代来说,双语是原生环境,而且这样的“同时双文化”人类,以后会越来越多。他们对不同文化的理解力,将有远胜于今天的敏锐感和兼容度。
- 地域属性消解
这一点几乎是不言自明的。越来越多空中飞人全世界办公,今天我们在两点之间画出来的线,和以往几十年相比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对空间的“征服”让人有更大能力,去寻找自由,自我实现。
- 信息处理能力
侯唯唯曾读到过一份研究,说2030年平均每个人将拥有7台以上移动设备。“我没法想象那时候人如何交流,如何处理信息。可能人类的脑结构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想象一个孩子处于庞杂信息湍流的中心,他必须有想象力,能找到自己在两点之间不断连线的方式,找到自我的逻辑。
这个场景,很像一个孩子在面对一堆乐高颗粒时的情景。每一颗颗粒都是孩子需要分析、处理的信息,成功建构模型的前提是提出自己的问题。从开始提出问题,到最终完结问题,这就是一种结构性思维能力。
孩子在乐高游戏中体验到的结构性思维,能够迁移到他一生的英雄旅程中。“知识就像小小的乐高颗粒一样,是有结构的,有逻辑的,有系统的”,侯唯唯拿历史来举例,一条线是庞杂的中国历史,另一条线是庞杂的美国历史,如何形成自己的知识,用自己的理解连线、分析、获得结论。
推而广之,我们在旅程中遭遇各种各样的事情,每一次经历也都如同小小的乐高颗粒,可以逻辑地去认识自己的人生,也就能在任何时候都有勇气重构自己的旅程。
“儿童住在一个叫做未来的房子里,这个房子我们是进不去的。我们的经验都是已过时的,很难说能指引他们。我们有限能做的,就是引导孩子开放地理解自我与世界,建立结构性思维。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透过儿童,触及未来。”侯唯唯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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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封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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