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纹路
每次长途旅行之前我多少都会有些焦虑,尤其要到一个气候水土完全不同的地方,一来我不知道该带些什么衣服,二来不知道小悠会发生什么状况。
小悠五岁半,在她第一次要长途旅行的时候,我在网上买了一个硬皮的蜜蜂造型的箱子给她,她可以放上自己想带的东西,毛绒玩具,衣服,或者图书。那时候她还不到三岁,箱子的拉杆拉出来比她还高,但是这个箱子的外形实在太拉风了,她很喜欢,虽然费劲儿也要自己照顾着。
当时我的想法还挺浪漫的,我觉得她虽然小朋友嘛,但是也要体会下旅行的感觉,没有自己的箱子或者背包,这个旅行就不完整了。悠爸说我形式主义严重超标,在我的眼睛里,收拾行李是旅行这件美好而有趣的事情的第一部分。而一个酷炫的箱子,绝对能和旅行者心有灵犀天人合一。事实证明,我很明智,小悠只要听说要出去玩,就立刻要翻出箱子来收拾行李。
现在这个箱子的外面已经被小悠贴上了很多贴纸,还有一些机场的标签,美貌已不胜当年,但它俨然牢牢成为小悠长途旅行的一部分。这次她放进去好多东西,最后连她的钱包扎头发皮筋化妆镜胶棒都放进去了——好在没有放闹钟。
小悠还放进去一把剪刀,一会儿又拿出来,对我说:“妈妈,这个算危险品,肯定不让上飞机的,我还是不要带了。”但是又问:“那我做手工怎么办呢?”我说如果箱子托运是可以带剪刀的,选择不带的话可以用手撕嘛。她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带这把剪刀。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我们数数了,共有五个箱子和三个背包。这次因为还有从内蒙古来京的爷爷奶奶要和我们一起飞去广州,所以东西好多啊,我简直快绝望了。悠爸说箱子太多,小悠的小箱子就不要托运了,还是随身拿上飞机好了。
“不。”小悠对这个“不”字一直情有独钟,每次喊出来都非常霸气。悠爸吓得一哆嗦。“我的箱子也要托运,要贴机场的标签,要从那个可以滚动的带子上消失。”“我们拿上飞机也是一样的啊。”“不一样。这不公平,为什么你们的箱子可以托运,我的就不行?我得和你们一模一样。对了,我还要背个书包。”
我气得真想把悠爸的嘴巴贴贴贴,被他一唠叨,得,又多了一个背包。只见小朋友把书包拿出来,迅速放上各种东西,说:“我一个箱子一个背包,一个托运一个背着,和你们一样啦。”印象中,小朋友从会说话开始,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和你们一样。”比如我们都穿黑色的羽绒服,她也要黑色不要红色。我穿及脚踝的裙子,她也要这么长的裙子。甚至我们喝酒,她也要喝。小时候还好搞定,有时候讲讲为什么不能一样,她就放弃了。但是最近,她开始找到新的理由,平等。
她说:“我们家三个人都是平等的。所以,你们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我告诉她,悠爸和我是她的监护人和抚养人,她是未成年人,她的生活尚需要我们照顾。(我发现每次我搬出“监护人”这个词,就意味着我开始虚弱了,不知道如何应对就开始拖延时间。)
“我说的平等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强者,我也不是弱者,没有强者和弱者的分别。”小悠坚定地开始阐述她对平等的理解。而我的脑子刷一下子就大了,“监护人”这个词确实已经时过境迁,不好使了。于是我咬紧嘴唇,努力而飞快地转动我这已经大了一倍的脑子。
“强弱肯定是存在的。平等的意义就在于,强者不能凭借他们的强来欺负弱者,抢走弱者的东西,而应该保护弱者,就好像爸爸和我照顾你那样,而不是控制和命令你,甚至剥削你。”我好得瑟呀,我脑子还不坏。
“你说的这些太高深了,我听不懂。”
“比如我和你,每次吃饭都吃三个包子,那你肯定吃不了这么多,而我又吃不饱。不管强弱每个人都发三个包子,这不是平等,这是平均。”
“但是三个包子我肯定能吃完,刚刚吃饱。”小悠坏笑了下,她一定是故意的。
“好吧,那就不是三个包子,而是十大碗干干的,白米饭。”小悠最不喜欢吃干干的白米饭了。“平等的意思就是尊重每个人的特点需求和意志,而不是把大家都变得一模一样。”我已经黔驴技穷。我在想她如果继续提问的话我就只好装死了吧。
好在,小朋友默默想了一会儿,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说:“妈妈,我们继续收拾行李吧。哎,你就是太臭美了,但是,我还是好爱你的。不是吗?妈妈。”
当然了,最后小悠的小箱子托运,而她背着背包坐进了飞机,这是必须要得到尊重的。
本文原载于《菁kids》2013年三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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