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我下铺的姐妹

Roomies Sharing a Bunk Bed

暑气未消,暑假已远。

做这一期杂志时,我倒是想起了那个即将升高中前的寒假。因为在初三上学期就参加市里自行组织的选拔考试(那个年代还不算违规),我将比大部分人提前了半年进入高中,同时开始我的寄宿生涯。

在此之前,我清晰地记得有过那么一个早春的周末午后,我一个人在和奶奶、姐姐一起睡的房间里呆坐,“顿悟”了一件事:假设我提前考上了高中,那么将来就甚少有机会在这个季节住在现在的家里,享受一个有油菜花view的窗户了。

颇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吧!后来的事实证明,寄宿生涯的确有百般滋味,酸甜苦辣俱全。

那个寒假里最开心的事,就是整理行李。第一次,拿出家里的行李箱,往里放置各种我想到在宿舍要使用的细软,同时揣测着我会遇到怎样的室友、有怎样的课余生活。

因为是很特殊的一届学生,一进校就被称为“新高一”,女生的四个宿舍安置在一栋男生楼的底层,便于宿管阿姨照顾。记得上下铺是特别简陋的铁质床架,通往上铺的“楼梯”只是三个供脚踩的铁片而已,爬床就跟攀岩似的,我练习了好几次才熟稔起来。

近二十年前的学校,大部分硬件设施还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遗留的产物,等到我们上高三,校园的基建才有了改头换面,有了崭新的宿舍楼和食堂。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一开始就很享受寄宿生活——我想,那一定是因为正值青春期的我们头一遭离开父母,开始几乎独立的生活,实在是很酷的一件事。当然,钱包和饭卡还靠家长接济,他们周末也时不时地来“探班”。

和“走读生”区别开来,寄宿生是吃、学、住24小时绑定在一起的群体,很快建造了坚不可摧的小团体。“小团体”一词在此并没有什么贬义。

在这里,我认识了一群无所不谈的小姐妹。虽然宿管很严格,但我们总能逮到机会悄悄夜谈。一起“泡水”(用热水瓶去食堂打水)、一起逛超市和文具店,友情就是这么的生活化。还有半夜从楼上(高年级男生宿舍)用细绳垂吊下来的苹果和小纸条,实在为寄宿生活添彩不少,功劳都归给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雅雅。

印象中,男同学们有好几个离经叛道的,大概是因为成绩好,受老师的宠惯了。不过,再怎么捣蛋,每天固定的晚自习,还有周六上午的自习课,统统缺席不了。

没过多久,班级里那几个“高级智囊”就浮出水面,各门功课的疑难杂症,我们都知道找谁是对的。只要是轻声地谈论功课,值班老师从教室外路过也不会多说什么。当然并不总是那么自律,尤其是周五晚上和周末,大家脑袋里那根学习的弦就松动了,看金庸的、嗑零食的、聊小心情的,还有用英语课的录音机放周杰伦专辑(卡带)的……

那时候大约一个月才会放回家一次,平时周末一天半的休闲,大家会结伴去探索周边的书店什么的。至今,每次回到家乡,路过学校旁的那条商业街,眼光都会停留在那间曾经常光顾的书店。

这帮子人的感情好到什么程度呢?大学毕业之后,班对成了恋人继而结婚的,就至少三对。我相信是纯真年代的同吃同住,建立了这些毫无功利的友谊基础。

甜的滋味之外,也有苦涩。

最早,全校只有大门口一部IP电话,后来发展到每栋宿舍楼有三部。学习颇为紧张,生活也单纯到极致的日子里,考试成绩的高低主宰了大部分人的心情。低落时,就会去那里寻找电话那头的爸爸妈妈,那温暖的声线,总是鼓励着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儿女年少远行,父母的心里该多么挂心和舍不得。但当时我还很抱怨他们太少联系我,其实只要我主动,他们都会在另一头等着的。

高中寄宿的这段时间,之所以比大学四年的寄宿生涯更深入我心,是因为那时还未成年,但我在其中从一个初中时颇有些骄傲跋扈的女生,变成一个非常享受集体生活,并具有同理心的人(高中同学语)。那是个性和价值观飞速成型的阶段,我也是回头才知道。真感激有我的寄宿生小伙伴们彼此陪伴。

选择让孩子上寄宿学校的家长,可能比同龄父母更早一步地将孩子放出自己的掌心。相信他们的寄宿生活绝对精彩纷呈,就是“精彩”也包括让父母操心的那些事儿。

 

胡苏敏
《菁kids》上海版 执行主编

 

 

 

Be the first to comment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