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Elieen 图 | 受访者提供

从海淀的重点小学，到瑞士的公立学校，再到顶尖国际校与北京名校之间往复，艾利和13岁的儿子Harry，用六年时间穿梭于中外五种教育体系。

在一次次转学与取舍之间，艾利逐渐从怕孩子落后的焦虑家长，变成了愿意放手的观察者。她开始思考：教育的意义，在“卷”与“佛”、公立与国际的两端，怎样才能找到孩子、家庭的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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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是一名海淀妈妈，儿子Harry今年13岁，才上到初二的他，已体验过中外5种不同的教育体系：

一二年级就读于海淀区的顶尖公立小学，三四年级在全法语授课、免费的瑞士公立校就读，五年级换到瑞士IB学术最好的国际学校之一，六年级回国，直升对口的顶尖公立中学，初二转学到法国国际学校。

她和孩子一起感受了不同国家与文化下教育方式的差异，也遇到过许多问题：如何快速学会一门新语言，如何习惯中英法三种教学语言的切换，如何融入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

但也是在“阅尽千帆”后，艾利更加确定了在教育里自己看重的是什么。

Part.1，瑞士三年，体验两种教育

Harry小学三年级时，艾利一家人搬到了瑞士。

瑞士是国际学校数量密度全球最高的国家之一，人口约900万，却有100多所国际学校，汇聚着来自全球80多个国家的精英学生。成立于1924年的日内瓦国际学校，是全球第一所国际校，也是IB课程的诞生地。

瑞士有四种官方语言，德语、法语、意大利语和罗曼什语，艾利和家人住在法语区，她给Harry选择的学校，是一所全法语教学的瑞士公立小学。

从英美等国来瑞士就职的家长，很少会把孩子直接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语言环境里，多会选择国际学校。

艾利给孩子选择公立校的初衷，是想让他多学一门语言，“或许未来会有帮助”。因为当地移民很多，公立校有一套完整的帮助零语言基础的学生适应的体系，三年级的孩子会被安排进入语言欢迎班，每周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学习法语，一年后参加考核，如果通过了，就可以完全回到自己的班上。

虽然语言上有一定的难度，但学业上的负担却减小了很多。Harry之前在海淀区最知名的公立小学之一，身边的同学都非常努力，但瑞士的公立校可说是非常“躺平”。

瑞士的职业教育非常发达，大部分学生会在初中甚至小学后进入职业学校或者成为学徒工，公立校在小学阶段主要提供的是国民基础素质教育，对学术和成绩的要求不高。

因此，Harry在学校里有非常多的时间是在玩，课间休息很长，在户外的时间也很多，天气好的时候，老师会带着学生们去公园踏青。

但让艾利印象深刻的还是公立校的课程内容。

有一门课是教孩子们瑞士的交通体系，公交车分多少路，怎么找车站，怎么坐公交，怎么坐火车，还有生活课是教孩子们怎么操作缝纫机，怎么缝补或制作一件衣服，怎么样守规矩、懂礼貌这些为人处事的素养，也是校内课堂上会教授的。它们切实构成了国民基础素质教育的一部分。

Harry五年级时，因为计划以后回国，英语更加重要，加上觉得瑞士的国际教育值得体验一下，艾利给他转到了一所英制的、IB平均成绩在瑞士名列前茅的国际学校。

Harry的同学多是英语即母语的孩子，他在英语上不占优势，数学课和法语课则会分快慢班，共有四个等级，想进最好的班需要非常努力。

转学后，Harry就开始感受到学业的压力了，但他适应得也很快，入学第一次数学考试后，被分到中班，但没多久就被调到了高班。

Part.2，回流与转学

在瑞士生活三年后，艾利一家回国了，Harry也回到了原来就读的海淀区公立小学，一年后，进入公立中学。

回国后的学业压力无疑增加了许多。Harry一直在补习数学和语文，校内每周都有小考小测，每两周还有一次大考，放学后作业也很多，孩子长期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家长也是如此。

因为所在的中学是全市最好的公立中学之一，Harry在初一这一年，基本都是早上6:30起，晚上11点才能休息，周末也需要补习数学。但即便他这么努力，也只能将成绩维持在中等水平。

在打基础的小学阶段国外留学三年，对中文水平是有影响的，Harry听说写都可以，但阅读相对慢，做道法的长习题、数学应用题都有些费劲。

“这所中学的孩子都太优秀了，学习节奏很快，孩子确实很累，也没有自信，感觉很难在学校得到认可，和在法语体系、国际体系就读时的成就感和自驱力完全不同。”艾利解释了转学的缘由。

一开始她也非常犹豫，她对孩子的教育规划是在国内读中学和大学，如果孩子想出国读本科，可以在高中时考虑转轨到重点高中的国际部，在此之前，先在国内重点中学的公立体系打下扎实的基础。

她觉得有优质的学习资源而不去用“是一种浪费”，也担心孩子在相对轻松的欧洲体系会“偷懒躺平”。

但Harry条分缕析地向她阐述了自己的理念：他的英语和数学在新学校会是最好的那一批，他语言学习能力强，法语肯定可以迅速赶上来；新学校会更好的“发挥自己的优势”，这些会让他信心大增，也会更愿意自主学习。

Harry的规划有些打动艾利，而且她也感觉在公立的体系里，一家人都太累了，担心Harry背负着巨大的学习压力，长期精神紧绷，或许最终也就进入一所“还可以”的大学，但这真的是适合孩子的路吗？

最后艾利和先生同意了孩子的提议，给他转学到了法国国际学校，Harry终于又回到了他最喜欢的法语的“怀抱”里。

Part.3，切换体系会遇到哪些困难？

在两个国家、四种教育体系中来回切换，家长和孩子要面临的问题都不少。

Harry在瑞士公立校接受法语教学时，艾利一直在想的是，如何让孩子的英语不被落下。

她毕业于北外的英语学院，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非常重视英语的学习，给他读绘本、看动画片、报外教课，想让他抓住语言学习的黄金期，把英语学到双语的水平，这样以后无论在什么体系、选择国内还是国外的大学，都能省很多力气。

但艾利对市面上补习机构的课程都不太满意，大机构多是使用标准化教材，无法因人而异地调整，所谓的“外教”老师很多母语都甚至并非英语，教学经验、教师资质无从考证，学习的深度不够，更没有不同科目的英语课。

Harry上过法语和中文授课的数学，但要进入国际体系就读的话，数学课是用英语教学的，这样的课程少有机构提供，用英语系统化教学历史、科学的就更少了。

艾利在瑞士时是全职状态，又有英语的专业背景，她想，或许自己可以做这件事。在瑞士的时候，她和朋友一起设立了一所“线上国际学校”，设计了一系列阅读、口语、学术写作、数学、科学、历史课，Harry则是这一系列课程的“初始用户”。

全法语授课的两年，因着课外一周5、6节的英语课，他的英语始终保持得不错，又补上了英语版数学的基础，得以在之后丝滑切换到国际体系里去。

回国在体制内的两年，他的英语课也没有落下，虽然他最喜欢的是法语，但艾利始终认为英语才是更重要的。

“英语是全世界通用的学术语言、科学语言、商务语言，英语的学习是没有上限的，学得越好，对孩子的未来越有帮助。”

在中英法三门主要语言之外，Harry在瑞士时还学了德语。当被问到多语的学习和切换是否会对Harry造成困扰时，艾利很肯定地说“不会”，Harry本身很爱学语言，而且小孩子的语言学习能力天然就很强。

她在瑞士见到过许多家庭是使用三四种语言的，孩子完全能适应，国内的孩子拼音和自然拼读一起学，也不会弄混，“虽然不同孩子对语言的感知力和天赋有所不同，但我认为在青春期以前，多语混学都是没有问题的。”

对Harry来说，这么多次转学里，最难适应的莫过于从瑞士回到国内这一次。

因为国内的学习强度和压力是国外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成绩又变得非常重要，但他的语文、数学都差距不小；虽然回到了原来的班级，但在分别的三年里，大家的兴趣爱好、讨论的话题都大不相同，成熟度和思维方式也不太一样。

好在升入中学后，Harry适应了国内的学习强度，遇到了很好的班主任，和同学的关系都很好，生活得更开心了一些，后来的转学，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发挥自身的优势。

Part.4，理想的教育是什么样？

体验过中外这么多种教育体系，艾利非常清楚各自的优点与弊端，但被问到“哪种教育体系最佳”时，她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名字，而是认为“适合孩子的才是最好的”。

她不认为国外的快乐教育或国际学校的个性化发展，一定就优于国内的公立教育，反而觉得后者更扎实，在那打下良好的基础后，能适应任何一种或松或紧的教育体系。

但孩子的潜能，在不同体系里的发挥程度，确实有差别。

Harry回国后的两年，虽然一直勤恳努力，但总觉得学习很辛苦，自主规划能力和内驱力都不是很强。

主动提出转学后，因为和父母约定了要对自己的学习负责，他提前在暑假恶补了数学和法语，每次上课都很主动，最后入学考试的法语成绩高于平均水平，他和不同语言的母语者都能顺畅交流。

在新学校，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与之前大不相同，每天都很开心，放假时会倒数日子期待着上学，上课时也不再会因为中文不够好和紧张而结巴，自信而昂扬。

新学校的学习内容难度比之前低很多，但涉及的面很宽，物理化学课经常在实验室做实验，也有很多科学和文化课，作业少很多，但有更多个人发挥的空间。

有时候，为了做好一个课堂展示，Harry会调整无数次PPT，用AI工具增强美观度，添加惹人发笑的梗，练习公共演讲能力，录制视频等等。最后这次展示获得了满分，他的付出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也对学习更有信心。

艾利是个“另类”的海淀妈妈，不太鸡娃，因为“卷不出来的可能性更大”，她认为把孩子培养得“有特色、有优势”就可以了，这就是成功的教育。

为此，她做了两件事：一是尽力提高孩子的英语，“不管是哪种语言，都会给孩子多一条路”；二是培养孩子的三观，在国外生活时，她会教导孩子自信、爱国，带他了解中国和世界的文化与历史，教他如何尊重别人和应对冒犯，“在人的层面，我们都是平等的，可以友好地交流。”

她不想为孩子趟过所有雷，定制好人生大道，“我一直相信，这一代孩子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有更宽阔的路可走，作为家长只需要给他们提供更多选择就好。”

感谢受访者：公众号鼹鼠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