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侧着脸的,从妈妈的身体里出来。
一个看起来刚在安睡的小生命被打扰了,所以哭了几声。上一次当父母已是十年前,我和太太都有些惶恐,会是一个怎样的精灵要加入我们原本三个人的小家庭?
原本我对拥有一个女儿没有什么执念,但我对自然而来的未知都是雀跃的,有一种游戏进入到新阶段的期待。
十年后的育儿体验,从一点一滴开始体会不同。比如今天新科技的威力,半岁前的她可以靠一个APP里发出的各种电吹风声、沙沙声、洗衣机甩干衣服声等白噪音进入梦乡。又比如,今天互联网上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育儿知识,家长讨论,中间再夹杂不少焦虑。这也是十年前相对贫瘠的互联网世界所没有的。
然后,女儿的变化又进一步刷新我对育儿固有的认知。比如,她居然是一个大力士,18个月大就在早教班帮老师抬篮子收拾玩具。又比如,前两天她居然开始学习变魔术了——我没想过两岁不到的孩子可以和父母开始做有些质量的互动了。印象中,两岁时的儿子,还像小白兔一样。
很多人说,同个家庭两个孩子性格会迥异,如果是男女生就会更不同。我觉得,对于十年后还有勇气再要一个孩子的父母,能够拥有一番完全不同的育儿体验,也是上天一份奖赏。
当然,新的挑战是跑不掉的。比如进入了新阶段的哄睡问题,白噪音对她已经不起作用。很多个晚上她都因为太贪玩而拒绝睡觉。喝完奶还是坚持要下床活动。一会旋开各种化妆品的盖盖,拿着防晒霜往自己脸上涂;一会要跟着音乐在客厅扭屁股跳舞;一会又指点要吃某款零食。她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概,生硬地拒绝她只会引发大型的哭闹,必须另找办法。所以,每个晚上九点后都会因为哄睡而开展各种努力,有时甚至要努力到接近十二点。
家里的每一样物品,都成了她玩耍和琢磨的对象。而她在研究机关的能力上看上去很有天赋,很快就能知道电视、空调怎么开,哥哥的魔方是怎么转动的。
有人说,女儿要富养,儿子要穷养。我们没有刻意这么安排。但确实十年之间各种物质条件差别也是巨大的。儿子出生的时候,我们都刚踏入社会没几年。他随我们一路大篷车式的迁徙,从上海到广州,到北京,再到英国,搬了无数次家,换了好几个幼儿园和学校,不知他的性格有没有因此受影响。我们对他有特别的感情,尤其当他成为少年,更有一种战友同伴式的情谊。我珍惜和他一起倒两班公交车去学钢琴的日子。
现在,女儿面临的生活条件好一些,出入有车,一岁出头还去了日本旅游,在离家不远某知名幼儿园上早教课。但是她面对的社会育儿环境也焦虑很多。很多孩子像女儿这么大的家长,都已经早早谋划各种入学途径,学区房在孩子还没出生就早早买下的也大有人在。社会上充斥着不同鸡血程度的家长所传授的各种经验。
我们是其中不那么焦虑的家长,同时也是一对各自创业的夫妻,还基本不靠家里老人带娃。从半年前我们开始了“双创双孩+阿姨”的带娃模式。
在过去的春季学期里,我晚上9点上床带女儿睡,第二天早上6点起床做早饭,送儿子上校车,然后再到菜场买菜回来。到了8点左右我已经可以到工作室开始一天的工作了。8点半阿姨上班,和太太一起带女儿起床。然后太太也开始她的工作。
这样的日子过得紧凑但有效率,虽然我们再也没办法在晚上一起去看电影,经常处于一种分工合作式的关系,但是也省却了“三代同堂”的沟通麻烦,相对能让生活保留自己主导的弹性。
这是非常有趣的中国生活时刻,在三四十岁,还该为事业再拼一把,每天形势都瞬息万变,一边还看着教育领域各种焦虑频生。幸好,我们的事业是和教育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至少在信息接收上,还能及时同步。
女儿长得很快,几乎每一天都有变化,最可见的就是头发长长到能扎辫子了。我对她接下来读什么幼儿园,上什么样的小学,没有什么想法。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带着儿子无知无畏闯关的经验。我觉得看着她天真而有些鬼马的笑容,就很好了。
李梓新专栏
非虚构写作平台“中国三明治”创始人。曾任《外滩画报》主笔,采访过多国大选和名人政要。著作有《民主是个技术活儿:英国民主生活走笔》、《灾难如何报道》等。家有两孩,最近致力于中产育儿现象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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