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母亲节最好的礼物? 有人说是洗碗机，有人说是手机相片打印机。而我，一个几乎一周七天、24小时无休的妈妈，最想要的是休个钟点假。
“刚才终于鼓起勇气跟老公请假，请他今天早点回来，我去看16点50那场《爱乐之城》。好崩溃、好累，想到自己想看这部片子很久，居然两个小时的工夫死活抽不出来，真难过。我需要一个人的假期，哪怕是以小时计。我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一个叫做‘妈妈’的畸形钢铁生物，能够24小时运转。”
这是我向朋友们倾倒的情绪垃圾。那一天是周一，到底是怎么过的，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只知道自己又疲乏又沮丧。也许绝大部分主妇都会碰上“黑色星期一”，过了一个老公、孩子都在家的周末，不管你之前收拾得多么好，家里都会乱糟糟的。每到星期一，我的肝火指数都会上升。
糟心的还不是满地乱扔的书和袜子，而是如何与大小娃们周旋。老大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很敏感。老二则进入了婴儿反叛期，已会大声说，“不要不要”，一言不合，马上躺倒在地上。她是个超级淘的孩子，这个月看医生创下纪录：一次是她悄悄翻出了姐姐的手工材料袋，鼻子里塞进去一颗小珠子，不得不紧急奔医院取出来；惊魂还未定，两天后突然又发现她的门牙变黑了，赶忙去看牙医，拍了片子后，发现是不知何时磕伤了牙，只能等换牙；最近的一次是小人儿大哭大闹说肚肚痛，发烧、上吐下泻，不得不去看儿科急诊。
我通常早上5点多醒来，有时夜里12点还没有坐下来喘口气。孩子生病的时候，只能整宿抱着孩子坐着。累还在其次，最难受的是，我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鲜有坐下来一个人发会呆的工夫，想想“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
那个周一，我终于全面爆发了——要求休假两小时！要求太激烈，老公立即答应了。
于是他进家门，我出发。我在影片开映前十分钟，从家一路小跑到电影院。想到自己如此辛苦，我买了爆米花，又买了哈根达斯冰淇淋犒劳自己。到底还是不敢买含糖饮料，而是用自带保温杯装开水，典型中老年人画风。
结果一坐下来影片就开始了。虽然电影还没结束手机就狂震动，是老大紧急让我去旁边的超市买国画颜料，我还是独自过了一个美妙的黄昏。
还有什么比曲折的故事、动人的旋律、大屏幕上美丽的光影变幻，更能够让人从琐碎生活中逃离？虽然我常常出戏，比如看见男主人公在单行道上逆行，担心他吃罚单；还着急穷困潦倒的他如何付账单？我也曾经历过这样糟心的日子，每天一打开公寓邮箱，就是一沓沓美金账单，只不过我是一边心惊肉跳，一边下意识地乘以六换算成人民币而已。
我在电影院里欢笑叹息。女主角有惊天表演才华又有坚韧毅力、良好机遇，注定要飞升；男主角从事的是没落的爵士音乐，又不肯顺势逐流，只能漂泊在社会底层；至于我，我在休钟点假，两个小时后，就如午夜钟声敲响，灰姑娘就要被打回原形。谁的人生容易呢？只是当我为别人的故事揪心的时候，我就忘了我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碌碌无为。
当然，幸福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作为一个成年人，我深刻地意识到抱怨是无用的，只能迂回前进。比如，我没法休一整天假，但是我可以争取休一小时假。在这个属于你自己的钟点，只为自己服务，变成自己的VIP。你可以闭目遐想，坐上时光穿梭机，去看看单身时那个无牵无挂、无拘无束的你，仅仅照顾你自己的灵魂和肉体所需。
对一个“钟点妈妈”来说，那就像灵魂出窍。一束鲜花的温馨最多只能持续一周，但心灵的芬芳却可以长久支撑一个疲惫的母亲，在多么艰难的时世，都能无所畏惧。
不过，休假钟点没人恩赐，只能自己忙里“抢”闲。我越来越喜欢清早送孩子去上学，因为回程只有我一个人。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干，只是顺着熟悉的路开车，绝不变道，放松地听听天气预报。我甚至试过徒步回家，路过那个黑暗的涵洞桥，看见桥底有人涂鸦示爱，五彩缤纷又寂寞无比，独自感受这个城市的体温。
这些孤独的自由，都是我奋斗来的人生礼物。我知道我不得不如此，因为慢慢地，慢慢地，“永动机”妈妈也会老。那些你不曾特意去看的内心风景，一旦错过，就永远不再了。
休个钟点假吧，如果你还爱自己，还记得怎么爱自己。
陶太专栏
自由撰稿人，毕业于复旦大学，曾为FT中文网、《经济观察报》等撰文。
2017 5月刊 《聚焦都市母亲》更多菁彩内容
｜编者按｜
｜封面故事｜
- 聚焦都市母亲
- 用心地陪伴，不等于所有事情亲力亲为
- 做母亲，就是要不断提升自己
- 我希望能成为儿子人生中的导师
- 做妈妈，可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 产后抑郁，中国“新”妈妈的痛与怕
｜学无止境｜
- 妈妈，我想和您这样做母亲节
- 神奇的古生物考古学
- 来自北京耀中国际学校学生的绘画作品
｜父母社区｜
- 中西文化对对碰: 做个好邻居
- 单身母亲的挑战与精彩
｜专栏｜
- 作为母亲，我为儿子们骄傲
- 你离我太近了妈妈
- 做个钟点妈妈
｜美食菁选｜
本文原载《聚焦都市母亲》，印刷版于2017年5月出版发行，点击下方图片，或扫描下方二维码，直接进入微店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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