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帮我整理一篇文章，我想说说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 一天下午，茱莉找到我。如果不是我与她相交已久，我一定会笑破肚皮。在如今的中国社会语境里，好人简直是没能耐、窝囊废的代名词。“男人不坏，女人都不爱”。20多岁时，我真的曾质问过老板：“为什么您总不用好人？”如今，我长大了，再也不问这样的问题。现实中，有几个好人能出人头地？
但茱莉是不同的。茱莉是在新加坡出生长大的台湾人，17岁去美国读书，最后拿到机械工程硕士。3年前随她出生、长大在北京的爱人，带着4个孩子从美国搬到了北京。茱莉家永远温暖热闹，总有自制的美味糕点，客厅里狗在打呼，鸟在欢叫，四个孩子一溜排开，个个可爱的像安琪儿。她最近刚向农民买了一只母鸡，因为想吃新鲜热乎的鸡蛋。在美国时，她养了四只下蛋鸡，刚生的蛋温温热热的，立马去做个荷包蛋，味道可香了。
茱莉是全职妈妈里的中流砥柱。她是烹饪高手——会做狮子头、琥珀桃仁、泡菜；她还是装修达人——她自己做“包工头”，从购买材料、设计到监工都亲力亲为，一个既环保又温馨的新家诞生了，从装修到入住不到六星期；她还是最具正能量的义工，每每在需要时挺身而出，奉献时间、精力和她特有的智慧。
全家搬到北京时，他们最大的孩子已经8岁，最小的孩子只有1岁。所有人都要适应这个新环境，最困惑的是孩子们。他们从学校回来后，问妈妈，“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难住了妈妈。
怎么样才是好人？茱莉自己也觉得很难用一、两句话来概括，但是她认为最基本的品德是孩子要有礼貌，要学习尊重别人，有责任心、同情心和爱心，不能只顾自己。
这些教育都需要从小培养。茱莉的方法是鼓励孩子养小动物，让孩子学会责任心，知道动物是需要被照顾的。家里这些年养过兔子、乌龟、仓鼠，还养过鸡、鸭子和鹌鹑。有些小动物特别不好养，孩子们有时也不得不悲伤地看着它们死去，还得自己去埋葬。
茱莉也鼓励孩子们去关心别人，照顾别人。有一回老二发烧，茱莉趁机要他把如何难受记下来，留心妈妈是如何照顾他的。现在如果家长微信群里提到某某同学发烧了，没来上学，茱莉就会提醒孩子第二天去问问他好点了没有。茱莉觉得，很多人生素养都不是读书能得到的，需要从生活中去细细感受，慢慢累积。
这些努力很容易受到挑战。茱莉有一次和老大去北大听音乐会，现场有很多小学高年级的孩子，不守秩序，很吵很闹，还在看演出时吃东西，影响别人观看。另一次她带孩子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主人预备了精致漂亮的蛋糕，结果不少孩子上去哄抢蛋糕上面的奶油，一下把蛋糕形状都破坏了。这么大的孩子了，却丝毫没有尊重 别人的意识，这对她的震动很大。对她震动更大的是，这些孩子的父母在旁边拍照，觉得孩子很可爱。她开始有一股冲动，想认真地探讨，应该教育我们的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如何培养一个好人？
茱莉认为，只有好人当道，这个社会才会有次序，有爱心，有信任。只是，在中国功利的大环境里，要建设一个与众不同的标准并不容易，周围缺乏好的榜样。比如朱莉常常教育孩子们，不要随地吐痰，可以先吐到纸巾里，再扔进垃圾桶，可孩子们说，其它人都这么做，我为什么不可以?老大已经进入青春期了，他明确表示，自己只想和朋友们一样。这个时候，茱莉就会跟孩子们耐心解释，只要他们多做一点点好的行为，就可以影响他们身边的朋友更好一点点，就能把整个社会向着好的方向推动一点点。最重要的是，并不是只在别人看到时才做一个好人，而是要在任何时候都坚持做正确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好人。
虽然在中国培养一个好人的工程很艰巨，茱莉并没有气馁，她喜欢中国一句老话：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大人们成为好父母、好老师、国际好公民，孩子们就会有样学样。她自己带头积极做义工。老小现在上幼儿园，茱莉每天早上都去他班里义务讲15分钟的英语故事。上周五她是这样度过的：上午先给老小班里讲完故事，又带着老二班里的妈妈们学做韩国泡菜；下午接回老三和她的两个同学，教她们学习英语；然后又赶到老大学校，给他们排演一个英文戏剧，其中朱莉是义务编剧、导演、舞美兼道具。
超级繁忙的茱莉，经常骑电动车接送孩子。每次看见她一脸阳光，威风凛凛带着孩子们驰骋，快乐地向我打着招呼，我都会红着脸想到她充满真诚的问题：“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
答案当然是为了遇见很多很多茱莉，为了做一个成功的好人，而不是为了成功不择手段。
文：陶太
自由撰稿人，毕业于复旦大学，曾为FT中文网、《经济观察报》等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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