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位生活在丹麦的北京妈妈,全家从北京移居丹麦已有4年多,女儿从北京的国际学校到欧洲,体验着不同文化下的教育形态,也让我成为对“教育差异”充满好奇的观察者,最近女儿将要在丹麦小升初了,回顾这几年,有一项让我们全家都感触挺深的活动:集体旅行。
在女儿就读的丹麦国际学校,有一项延续多年的传统:从四年级起,每年一次的集体旅行。
今年女儿五年级,终于等来了去哥本哈根旅行——这是她从四年级就开始期待的“梦想清单”之一。
旅行前,她自己收拾行李,旅行中学着管理预算,为家人选纪念品。相比去年第一次外宿的兴奋与不安,这一次,她明显多了份从容。
她没再发信息说想家,就算打给我和爸爸的电话没接通,也只是留了一句:“我一切都好,晚上意大利自助餐。”
我知道,那些微妙的变化,正是她心灵正在被打开。
她和同学们乘火车进城、乘游船穿行运河、远望小美人鱼雕像,穿梭在色彩斑斓的新港老街。他们玩遍了世界上最古老的游乐园Tivoli,在城市与童话之间奔跑。
她看到一间街角小店里挂着写着“Hygge”(丹麦语)的布袋,那是一家很小的店,店里卖的是手工蜡烛、手工装饰品,店主是位满头白发却笑容温暖的老奶奶。
女儿描述着布袋、奶奶和店里的布置,问我:“这是不是就是丹麦人说的Hygge?”我告诉她,Hygge是一种心态,是温暖、从容、亲近生活的方式。她点头,说她在那家小店“感觉到了”。

孩子们不只是“去玩”,而是走出课堂,走进世界——从自然到城市,从历史遗迹到跨国交流。他们用脚步丈量地理,用眼睛观察社会,用心感受文化,成长,则在过程中悄悄发生。
Part.1,带孩子看,还是孩子“自己看”?
出发前,学校没有给孩子布置任务单、没有“旅行作业”、更没有后续的展示环节。
孩子们自己打包行李,老师不检查、不催促,也允许他们忘带东西,允许他们在尝试中学会承担。这种信任,也是教育的一部分。
旅途中,没有固定的学习打卡点,没有标准化的观察记录。老师和孩子们一起排队坐游乐设施、一起挤公交、一起吃街边小吃——老师不是领队,不是讲解员,而是同行者。
这次旅行中,一位小女孩在玩耍时意外摔伤,但她坚持完成了行程,同学们轮流照顾她,老师也从容地处理。后来被诊断为脚趾骨折,没有人被责怪,也没有因为事故打乱节奏。
相反,孩子们从这件事中学习到:如何在真实生活中彼此照应,如何面对不可预期的挑战,如何一起完成一个原本“意外”的旅程。
在我们熟悉的教育文化中,我们更倾向于“保护式养育”——为孩子规避风险、预判问题、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
而在这里,我看到的是一种“信任式放手”——相信孩子可以应对突发,承担责任,并从中获得自我成长的力量。
我不禁问自己:是不是我们太习惯于在孩子面前站得太近,以至于挡住了他们前行的光?我们是否有足够的耐心,去允许孩子在失误中修正,而不是提前替他们排除一切可能?我们能不能接受成长本身就是一场带着不确定的旅程,而我们的角色,只是静静守在他们目光所及的地方?
这些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但提醒我:教育不是让孩子完美地完成一次旅行,而是在旅途中,看见他们真实地成为自己。
旅行的意义并不在“去哪”,而在“怎么去”。旅行不是“带孩子出去看世界”,而是“让孩子学着自己走进世界”。

Part.2,渐进式旅行设计:让成长刚刚好
女儿学校的旅行,也是一张与孩子发展节奏同步的“成长地图”。
四年级,他们前往安徒生的故乡奥登赛,参观安徒生故居和童话博物馆。这是孩子们第一次离家过夜,学习在陌生中建立自我照顾的能力,童话与现实交织,轻松中带着思考。

五年级,他们走进首都哥本哈根,从城市建筑、市井生活、公共交通与文化标签中感受现代社会的复杂面貌。城市不只是“首都”,更是“另一个自己要面对的世界”。

初一(六年级),孩子们骑行前往Samso小岛,沿途穿越乡野,突遇冰雹,摔倒、淋湿、相互扶持。在岛上,他们参观了驯鹰基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猛禽飞行与人类协作。
更震撼的是他们进入维京墓地,观察真实棺木结构,并用沙盘模拟维京人的生活场景与葬礼仪式:谁是战士?谁种田?谁决定远航?那一次,他们触摸到的不只是历史,而是人与世界、人与命运的关系。

初二(七年级),他们北上来到丹麦最北端,站在北海与波罗的海交汇之处,看两片不同颜色的海水彼此靠近却不融合。
他们又攀上“流动沙丘”——一整片会随风缓慢移动的巨大沙山,踩上去沙粒下滑的声音仿佛时间在流动,在高处画下自然笔记,感受到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和敬畏。

初三(八年级),他们将首次出国前往德国柏林。参观柏林墙遗址、犹太纪念馆、历史博物馆,与当地学生交流讨论。那将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跨文化对话,也是一场关于历史、创伤、责任与未来的深刻体验。
Part.3,教育不是传授知识,而是给与经验
旅行,也许无法决定一个孩子将来做什么,但它会在他们心里,悄悄种下一些关于未来、关于可能的种子:
在鹰训练场站得出神的孩子,也许悄悄喜欢上了动物行为学;
在墓穴前沉默良久的孩子,也许心中萌生成为历史研究者的愿望;
在街头看到流浪艺人弹唱的孩子,可能日后偷偷在房间里练起了吉他;
在小店挑选“hygge”布袋的女孩,也许未来会成为一名生活美学设计师。
这些“种子”,在旅行途中悄悄落下,也许很多年都不会发芽,但此时此刻它们已经在心里安静地、坚定地生根了。
多年以后,当他们站在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国家、另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或许会回忆起某一次旅行带来的感动、冲击、安慰——那就是种子开花的时刻。
我越来越相信:教育的本质,不只是传授知识,更是赋予经验。
我们无法替孩子规划他们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份“能力的底气”——面对生活的韧性、调节情绪的能力、理解他人的视角,以及对世界持续的好奇心。
旅行,正是这样一种经验的载体。
它不一定立刻教会孩子什么具体技能,但它悄悄地打破了原本生活的边界,像一扇窗,打开了他们心中的“另一种可能”。
他们看见陌生的街道、不同的文化、更大的自然,也在过程中开始问自己:我是谁?我想要什么?我能走多远?
它不会立刻改变什么,但会悄悄激发出新的好奇、带来探索的欲望、留下成长的坐标。
旅行,是成长的一种方式,而真正的目的地,是孩子自己。
我们陪他们看世界,不是为了告诉他们该去哪里,而是为了让他们有能力,走出自己的方向,活成自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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