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史上规模最大的名校招生舞弊案，前几天又有了新进展：富商约翰·威尔逊被判刑，同时他也创造了“新的纪录”，成为本案中最重的刑罚。

回顾整起舞弊案，有诸多名流、大亨牵涉其中，甚至还包括若干华裔家庭。除了对录取机制与教育公平的质疑，我们在此案中还能得到哪些思考？

文 | Epiphany 编 | Mina.L  图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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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钱的方式不对，搞不好也是种犯罪。

一个叫约翰·威尔逊的美国富商，便因豪掷120万美金而惹上官司。

就在前不久，威尔逊的判处结果出来了：波士顿联邦法院判其15个月监禁；刑满后，还需接受2年的监督释放、进行400小时的社区服务，并支付20万美元的罚款；此外，他因虚报税务，还要赔偿国税局88,546美元的罚款。

这个刑罚不算轻。

原因正在于，威尔逊的钱花在了不光彩的地方——从2013年到2018年，他以天价“商业咨询”了一个叫里克·辛格 (Rick Singer) 的人，经过多方打点，将自己的儿子和双胞胎女儿，分别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送到南加州大学、哈佛大学以及斯坦福大学。

没错，这背后牵扯的案件，便是曾闹得沸沸扬扬的美国史上规模最大的名校招生舞弊案。而威尔逊目前也创造了纪录，成为该案件“刑期最长”的涉事人。

威尔逊现年62岁，马萨诸塞州一家私募股权公司的负责人，此前曾在波士顿咨询公司贝恩公司和旧金山零售巨头 Gap Inc. 担任要职。图为威尔逊与他的妻子（图源：波士顿报）

至于那个“神通广大”的辛格，则是这一系列不法交易中的幕后主使。三年多去了，如今回味起这个案子，其间种种仍令人触目惊心。

辛格案于2019年3月曝出，案值超过2500万美元，涉及演艺明星、企业高级主管等数十名家长，至少50名家长、教练和学校官员被起诉。这起举世震惊的丑闻，不仅揭开了美国大学招生存在的黑幕，也让不少人的“美国梦”瞬间破灭……

01 把造假做成产业

在辛格案中，哈佛、斯坦福、耶鲁等世界顶尖高校均有所牵连——吃瓜平民不免屏息长叹：原来这么牛的学校，也可以用“钞能力”进去？辛格又何德何能，拥有如此大的能量？

去年，网飞专门就这一事件推出了一部重量级纪录片《校园蓝调行动》（‘Operation Varsity Blues: The College Admissions Scandal’ ）,依据美国政府披露出的窃听记录和调查报告，细节还原了辛格的造假过程。

乍一看辛格这个人，热情、勤奋，口才绝佳，也很有做企业的头脑。认识他的人都会说，这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他的手头似乎时时刻刻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电话，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一天也只睡几个小时。

辛格（图源：CNBC）

越是激情四射的人，一旦动了歪心思，搞出来的事情也就越大。

辛格曾经是大学篮球教练，后来转行做了申请顾问。刚开始的时候，他和其他升学顾问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做些择校申请、文书写作的指导工作。

为了提高自己的业绩，辛格慢慢地在学生的申请材料中加以夸大，到后来甚至直接伪造。

他的“黑化”还体现在字面意义：在填写申请的时候，胆大妄为地改写学生的种族，利用有色人种的福利待遇帮助学生获得席位。

造假造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后，辛格开始把小打小闹变成产业。

他成立了两个机构：The Key，表面上是一家大学咨询公司；The Key Worldwide全球基金会，表面上是一家非营利性组织（不用给国家交税）。

前者是“业务”部门，后者是洗钱中心。家长们“捐”来的钱，源源不断地流入基金会；而辛格的客户也随之越来越多。

02 进入名校的三种“门路”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进名校，只有一种路子——努力，努力，再努力。即所谓的“前门”。

可对于辛格而言，还有“后门”和“侧门”。这两种都要依靠“钞能力”，但性价比却完全不同。

如果走“后门”，就相当于父母给名校捐献巨额款项，金额要大到让校方注意到，校方在录取时，才会多考虑一下捐款人的孩子。

大家注意，这个“后门”并不违法，而是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不过，“后门”哪有那么好走——以哈佛大学为例，辛格向家长们介绍时，给出的参考价是450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将近3个亿。可就算是这样，也不保证百分百录取。

相比之下，辛格公司运营的“侧门”就“良心”很多，想要进入哈佛，一百万左右美元即可搞定，而且保证能录取。“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为了让客户的孩子进入精英大学，辛格的“侧门”主要包含3种欺诈手段:

1.入学考试（SAT、ACT）作弊，要么雇佣替考者参加考试，要么直接收买考试中心工作人员，篡改考试成绩。一门考试的费用是1.5万美元至7.5万美元不等。

2.谎称正常学生有学习障碍，这样学生就能获得更多的答题时间。

3.将客户学生包装成体育特长生，伪造运动员证书，或买通校体育队教练，让客户学生进入校体育队，增大入学概率。需要家长支付10万至650万美金不等。

回顾案情，有一点我们不得不佩服——辛格的人脉确实宽广。他买通的教练，包括斯坦福大学帆船总教练、休斯顿网球学院院长、南加州大学的体育主管、耶鲁足球教练等等……

不但如此，辛格的胆量也相当大。很多时候，他甚至直接用Photoshop为客户的孩子“换头”，从而伪装成顶尖运动员，获得名校青睐。而假扮少数族裔、学习障碍、残疾等各类手段，更是不胜枚举……

辛格“事业”的终止，说起来是因为一个意外事件——一位华尔街高管因金融犯罪被逮捕，他恰好是“侧门俱乐部”的知情人，为了“坦白从宽”减轻刑期，把跟他自己案子没什么关系的辛格案抖搂了出来。

若非如此，“侧门”的生意，恐怕远远不止2500万美元的规模。

03 名流富贾纷纷进套，其中包括华裔

辛格一案牵涉到的家庭，无一例外同属于上流社会。用句俗话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美剧爱好者甚至能在本案中看到老熟人——以美剧《绝望主妇》（Desperate Housewives）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女明星菲丽西提·霍夫曼（Felicity Huffman）。

菲丽西提·霍夫曼一家（左三为霍夫曼，图片来自BBC）

霍夫曼曾获得过艾美奖喜剧最佳女主角、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可就是这么一个名流，也加入了辛格的“侧门”俱乐部——她瞒着小女儿，以所谓慈善的名义支付给辛格15000美元，修改女儿SAT的答案。

马萨诸塞州检方最初表示，希望法庭能判她入狱服刑二十年，以惩效尤——最后经过拉锯，霍夫曼最终被判处14天的监禁（外加罚款和社区服务）。很有可能，霍夫曼的律师团队在此案后一定又被索要了很多张名片，因为“业务能力太强悍了”。

美国女演员洛莉·路格林（Lori Loughlin）也一起掉进深坑，这位出演过《欢乐满屋》（Full House）的知名影人，伙同丈夫向辛格支付了50万美元的贿金，将两个女儿包装成水上体育项目特长生，成功进入南加州大学。

路格林和丈夫分别被判处了2个月和5个月的刑期。

再来说说案件中涉及到的华裔家长。

据《斯坦福日报》和《洛杉矶时报》报道，任职中国某大型制药集团的董事长赵涛，支付了高达650万美元的金额，请辛格买通斯坦福大学帆船队主教练约翰·范德莫尔（John Vandemoer），为女儿赵雨思伪造帆船运动的证书。

公开资料显示，赵涛家族是胡润百富榜的常客，在2018年以320亿元财富排名第82位。而650万美元的贿金，这也是整个辛格案中涉案金额最大的一笔了。

另外，华裔女孩郭雪莉也是如出一辙，被伪造了足球运动员的身份，进入耶鲁大学。而为她花费120万美元的父亲郭虎林，据报道竟是一位跨国逃犯。

04 名校何以成为一种商品？

自招生舞弊案发生后，美国大学录取机制饱受争议。

在“美版知乎”Quora上看到有位网友这样评论：舞弊案（“侧门”）和捐款、捐楼把孩子送到精英学校（“后门”），到底有何区别？后者可是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了。

此类言论的潜台词，大概正如特朗普的儿媳劳拉·于娜斯卡对福克斯电视台所说的：

“好莱坞的精英、自由派的精英总是在谈论人人平等，以及每个人都应该得到公平的机会，而到头来最大的伪善竟是：他们填写支票，弄虚作假，让自己的孩子进入这些学校——这些名额其实应该给那些真正有能力得到它们的孩子。”

美国知名政治哲学家、哈佛大学政治哲学教授迈克尔·桑德尔，则以一种更加深刻的视角，探究当今社会对于精英学校的狂热。

当大多数人的愤怒集中在作弊和不公平上，他提出：在这桩丑闻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假设——就读精英大学是备受追捧的奖励。

迈克尔·桑德尔（图源：哈佛大学官网）

为什么有权有势的父母会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进入精英大学而大肆造假？难道因为害怕孩子日后受穷么？

这并不符合逻辑，辛格案里的任何一个家庭都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即便有一些维持阶层地位的考量，但经济焦虑显然不是问题的全部。

桑德尔一针见血地指出，辛格的客户还买了别的东西，不那么容易看见但更有价值的东西——名牌大学录取所带来的精英声望。辛格的公司专门利用竞争激烈的大学招生制度赢利，因为近几十年来，就读精英大学已成为通往成功和声望的主要途径。

简单来说：大学越来越不像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反而变成了发放精英资格认证的机构。

桑德尔主张，我们或许应对大学的角色进行重新思考。大学是否应当承担资质认证的角色？精英大学文凭是获得体面生活的必要条件吗？在桑德尔看来，这是危险的：“我们应通过建立更包容和更开放的教育体制，来促进机会平等。”

只要名校所起的作用主要是“光环”而非“育人”，那么辛格的入狱便不是结束，仍会有高校被明码标价，当做货品一样被售卖。

当教育本身不再是目标，名校便成为一种商品。总之，把象牙塔的归还给象牙塔，把教育的归还给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