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狗狗,养,还是不养,这是我家频繁触碰的主要议题之一。
两个孩子认为,养狗狗,这是人权,更是狗权。她俩成长的十几年,也是坚持和妈妈申诉的十几年。孩子爸爸只要有空,也会软硬皆施,或是帮腔,或是领队。所以,在这个议题上,我在家里是绝对少数。
少数人的意见也非常重要。多数压倒少数,那是霸凌。现在社会发展了,边缘和少数人群,在各大媒体都是关注重点。顶住多数派施压,自己的权益要靠自己争取。
我的权益,当然是想少操点儿心。两个孩子加一个孩子爸爸,又不停地搬来搬去。每次搬迁,家里的杂物事务,从宏观到微观,做妈妈的硬着头皮全部检验一遍。家里多少事儿,三人帮既不关心也不想知道。有没有养狗狗的时间与空间,完全不是重点,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
家里说不通,可以向外咨询。长辈们意见一致,怕有细菌,怕伤了孩子,不要养。朋友们分两派,养的一派很感性,从小家里不让养,一辈子的遗憾;从小就养的,怀念的都是那些与狗狗的分离和思念,大悲大痛,讲得人很陶醉,但这些对我没啥说服力。
活在这个世界,原有的起起伏伏、离离合合还不够,还加上一条狗狗。我的人生想做的事儿很多,不需要人为地增添戏剧化。
也许是偏见,不养一派的朋友们,理性现实,也有足够的同理心,能从我的角度帮我分析,不会上升到“不养狗就没有爱心、没有童心、缺乏感情”的道德高度来压迫人。
咨询下来的一致看法是:
养狗是个重要承诺。各种原因养了又不要,被遗弃的狗狗很多,很可怜。我们搬迁频繁,搬家、新家都要考虑狗狗怎么办。孩子们要求养狗的时候发誓承担一切。新鲜劲儿一过,喂狗遛狗洗澡看医生,就都是大人们的事儿了。所以这个工作量,家长要仔细斟酌。
出外旅行带狗不方便。狗狗寄托给宠物酒店,那里能不能把狗狗照顾好很难说,狗狗如果受委屈也说不出来。有朋友高高兴兴海外游一个月,回家接到宠物店通知大恸。狗狗一直情绪低落,少吃少喝,生病去世了。
道理很明白,但说给家里三人帮听,没啥作用。
那年暑假,两个孩子跟着爸爸,抱回来一个才满月的小小金毛牧羊犬,起名 Fred。我抗争无效,先到外婆家躲了一天。第二天不放心,回家一看,妹妹满屋追着小狗跑;小姐姐一脸疲惫,她怕狗狗在新家害怕,把狗窝挪到自己的小卧室守了一夜;孩子爸爸忙着马上出差。看到我回家,姐妹俩忙着把小狗抱过来,教我逗它玩儿。
看着眼前的小毛狗,还有一脸渴望妈妈喜欢小狗的两个孩子,理性再强大,也只能放在一边。立刻上网恶补养狗常识。孩子睡眠第一,狗笼挪出孩子卧室,搬到楼下。孩子腿上发现红斑点,马上带着狗和孩子去诊所打驱虫药,顺便买些狗狗玩具和狗笼装饰。就这样,为养狗派们养狗的日子开始了。
接下来,朋友们善意提醒的事儿都发生了。家具和墙壁被啃,家里家外随处踩到大小便,冒着寒风遛狗,懒得起来喂食。不到两年,我们就从北京搬回加州,临走前才知道,要住的公寓里不许养狗。Fred 只好留給孩子的姑姑。
回到加州的开始几个月,全家出去玩儿,看到公园会说,等把 Fred 接过来,让它在这里撒开了跑。购物中心里有不少狗狗跟着主人逛商店,我们会笑,如果 Fred 来了,肯定把整个店都掀翻了。房子装修,还特意设计了一个狗狗浴室。
后来,话题就越来越严肃。孩子爸爸就事论事,把 Fred 接来和不接来,哪个方案更好?要列个清单。清单列了几次,又一年过去了。两个孩子终于说,虽然我们想念 Fred,但姐姐要升大学,妹妹过两年也要上大学,爸爸忙工作总出差,妈妈本来也不爱养狗。还是让 Fred 留在北京,跟着姑姑,姑姑已经离不开它。
当时全家正在散步。爸爸说,那,就这么决定了。听到这话,我的眼泪直流下来,赶紧放慢脚步,落在三人帮后面,别让他们看到。
如果看到了,如何解释?Fred 来家里的时候刚刚满月,现在几十磅,扑到身上能舔到鼻子。从小到大,没少为它忙,但态度摆着“不想养只好养”,心里也确实埋怨有时间有自由干点儿啥不好。现在,终于解脱了,为什么没有松一口气?
可是,心里又酸又堵,眼泪只管流。不知道两个孩子在背后流过多少眼泪。这样的牵扯和难过,是我最怕而时时作为论据来讲道理的。它还是发生了。姑姑自驾游,发来照片, Fred 从车窗里探出头,享受大山大河。Fred 是快乐的。但它玩累的时候,有没有思念过我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Oh Fred……
竞波
北京人,留美15年之后,回国居住12年,在上海加入英文媒体《Shanghai Family》,在北京参与创办国际教育媒体《菁kids》并担任执行出版人。2016年搬回加州湾区,现自由撰稿,有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女儿。自媒体公众号:硅谷近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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