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道
圣诞大趴开在咖啡店一隅,Blingbling的玩意儿挂满一屋子,高鼻蓝目的Santa Claus跳进跳出一番煽动,平日里拘得长毛的熊孩子们可逮着了上房拆瓦的机会,做手工,吃点心,看动漫,做游戏,欢蹦乱跳乐得不知所以。
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却总有些东西让我无法展颜。当Santa Claus挨个询问孩子们想要什么礼物时,满桌的孩子像报数一般整齐地给出了几乎同一个答案:iphone7(也有要iPad的)。只有云舒略带怯意地说他想要一支铅笔。他的口语不怎么流利,甚至无法说清楚自己真正要的是一支自动铅笔(因为同桌没有自动铅笔经常向他借,所以他很早就想好跟Santa Claus要一支给她用),只能说得出“pencil”这个词,可是就在那一群英语好得仿佛出娘胎就开始说的同龄人中间,我仍然认为,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不知道Santa Claus是否也这么想的,当他哼哼哈哈地应付完一堆iphone7的讨要后忽然听到“pencil”这个词,竟然激动得给了回答者一个大大的熊抱。
吃点心、看动漫的环节,孩子们围坐一桌吃着喝着笑着乐着,一桌子点心饮料恨不能长出两只胃来装,搞笑的动画片逗得他们嚼了一半的嘴巴不知道合上继续嚼还是张开痛快笑才好。可是,那开着车坐着地铁花着不菲的钞票送他们来此吃喝玩乐的父母,此刻只能坐在角落里旁观。整整半个小时的点心时间,甚至一直到做完游戏换完礼物趴梯结束,我没有看到一个孩子给父母送去一块点心一杯水,只有个小姑娘把喝不完的饮料给了妈妈。孩子和大人似乎天然地分成了享受者和陪侍者两个角色,并且谁都没有异议。几位慈母看着孩子乐自己也乐呵呵地一个劲端茶递水。
过后两天,手机里收到主办方发来的纪念视频,每个孩子都在视频里对爸爸妈妈说了我爱你的话,但我很想问问,你,真的懂爱吗?
很难说清楚现在的孩子究竟是早熟还是晚熟,他们熟知iphone的大部分功能,却说不出父母的生辰年月;他们可以和外教轻松交流,却从不肯耐心地和祖父母说说学校的事;他们练着跆拳道足球游泳武术,却从来没在上下学路上背过自己的书包。他们太习惯当爱与给予的对象,一旦情形倒转,他们就像收不到信号的电视,一片雪花。
享受成了习惯,依赖变成当然,很多人的人生就这样成了一锅没法吃的夹生饭,外面熟了,里面僵硬。
亲戚家的孩子大学毕业考进“四大”,拿着高薪住着高楼俨然现代教育的成功典范。可是搬个家就把父母从老家叫来帮忙,跟男朋友打架又把二老搬来,就连考个注册会计师都要电令老妈人肉“Morning Call”,因为担心闹钟闹不醒自己,却全然不顾亲娘长年失眠。
闺蜜的表妹远嫁美国连生二子,从生头胎起就把父母接过去,自己仍旧过着出阁前被人伺候的日子。一大家子裹在一块儿鸡飞狗跳地过了几年,美国老公始终想不明白结个婚怎么就摊上了两个老人外加三个孩子,只得以离婚来结束这场闹剧。
在家靠父母,结婚靠老公(老婆),全世界都要无条件地爱宝宝—这些半生不熟的人生,就算拿去回锅,再煮再蒸也变不回正常的米饭。内里那点僵硬的芯子,反而因为表面的熟软变得针扎不透水泼不进。成熟不是树上挂着的果子,季节到了就会瓜熟蒂落,这世上多的是一辈子长不大的巨婴,鼻涕挂在了花白胡子上只会蓝瘦香菇,等着别人擦。
趴梯结束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许多大人忙着讨好地问孩子开不开心,好不好吃,礼物满不满意。我将云舒拉至无人处告诉他,看到你这一下午玩得尽兴我也很高兴,可是在你吃吃喝喝的时候,为这一切买单的亲娘我,一直都是饿着的。
道道: 做过6年记者,后改做企宣,工作教子两手抓。小儿云舒刚上小学,不爱卡通爱国学,妈妈也在伴读的道路上温故知新,更觉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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