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网购了亦舒的新作《衷心笑》,这是师太的第300部作品。这真的是衷心笑的时刻:师太一直努力写,我们一直努力追,从“女生”追成了”“女士”,从“年少不识愁滋味”,一口气追到了“天凉好个秋”。
常常想,什么时候和师太说再见?而眼下,却是要和“陶太专栏”说再见的时候了。“陶太专栏”用三年的宝贵时段,身体力行,记录了转型期一小撮中国绝望主妇的小挣扎、小幽默、小格局,对全职主妇们破碎的自尊和脆弱的灵魂,给予了些许临终关怀。
如今,要挥挥衣袖了。
题材狭隘?或许!全职主妇的生活就是这样鸡零狗碎!江郎才尽?绝对,每日苦思冥想,再也写不出太多俏皮话,想向狐朋狗友们取经,却发现每一种人生都有黑洞,事实上,剥下朋友圈的画皮后,所谓幸福,也不过是无意义的拇指吹嘘。在一个以成功为信仰的年代,“陶太专栏”其人其文,不用自测,已经跑步进入“早更”:譬如文思不再泉涌,如同“大姨妈”一样不再准时报到;譬如提笔忘字,记性坏到令人发指;譬如有时醒着,却像睡着一样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却止不住焦虑,害怕千金散尽不再来,英雄从此气短。
告别“陶太专栏”,就是告别全职主妇疲懒的“早更”状态。全职主妇是时下中国女人最坏的选择之一,它更像是“下岗女工俱乐部”的别名,在“寄生虫”的阴影里,得不到社会尊重,得不到家人谅解。而最糟糕的是,在简单的重复劳动里,在每天老一套的生活里,浪费了自己的教育和才智。一位硕士毕业后就全职的妈妈告诉我,她对全职主妇的前途感到绝望。不是忧虑衣食匮乏,而是担心在表面舒适、内里空虚的环境里,失去了思考的锐气,失去了独立的意志和人格,失去了远大志向,以及为此不懈的努力。
这不仅仅是中国有见识的全职主妇的悲哀。美国女作家贝蒂・弗里丹早在上世纪60年代,在其著作《女性的奥秘》中,就对美国中产阶级全职主妇的困境作过犀利陈述。她宣称全职主妇的处境很像是集中营中的战俘,她们赖以生存的家庭其实就是个舒适的集中营,让她们放弃个性、放弃爱好,仅仅关注最低的生存需求,“经历着身心慢性死亡的痛苦”。
全职主妇的生涯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陷阱。每个主妇都有机率成为翻版的娜拉,她是丈夫的傀儡,而孩子则是娜拉的傀儡。娜拉也曾生活在所谓的幸福家庭中,直到她幡然醒悟,下定决心出走。当你想到“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你的内心就会长满野草,就想像开弓的箭一样逃离,再也不想回头。
只是,身为全职主妇的你和我,长久被麻痹在舒适地带,是否已忘记如何振翅高飞?老友问,“陶太专栏”告一段落后,你是否要写“陶太+”。人生有那么多的可能,但我知道,如果不努力设定人生坐标,寻找发挥自己才能的事业,如果不积极寻回自我,早晚有一天我会堕落成全家的包袱,会被时代踩成烂泥。贝蒂・弗里丹曾说过:“今天一个没有目的,没有志气向前看的妇女是在进行一种自杀。世界在突飞猛进,而她只是坐着观望。”是的,陶太专栏最后一篇呼吁,是改变,是孩子长大后,全职主妇们勇敢走出家门。努力振作的,不仅是腰间的荷包,更是我们在这个颠覆性世代阔步向前的勇气。
当然,娜拉出走以后,并不一定是完美结局。鲁迅先生曾经给北平女师大的学生们做过一次著名的讲演《娜拉出走以后》。他断言娜拉不是堕落,便是回来。因为小鸟固然在笼子里不自由,但是外面还有凶恶的老鹰和猫。鲁迅先生甚至善意地提醒娜拉最好在提包里带上钱,因为“自由固不是钱能够买到的,但能够为钱而卖掉”。倘若结束主妇生涯,却只是干一件并不喜欢且不擅长,只为了补贴家用的工作,那就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好在娜拉的版本几乎是100年前,鲁迅先生也早已作古。在互联网畅通无阻的年代,生活的样式已经无穷丰富。走出去,不一定海阔天空,但不走,一定会被时代无情地淘汰。
再见,陶太。再见,那些貌似安逸的日子。让我们带上钱,带上一颗勇敢的心,为了自由,为了尊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陶太 , 菁kids专栏作家,自由撰稿人,毕业于复旦大学,曾为FT中文网、《经济观察报》等撰文。
本文原载于《菁kids》北京2016.12/2017.01合刊, 获取杂志,点击链接支付,或扫描下面二维码,快递送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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