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纹路
那天，小悠突然问我一个好宏大的问题，她说：“妈妈，什么是艺术？”我正在啃一个叫“煎饼果子”的东西，而且彼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馄饨面阳春面油泼面担担面排骨汤面——我已经顺利进入孕后期，胃口与日俱增——然后就面临要回答这样抽象又巨大的问题，脑子里所有的面条都打结了，是啊，什么是艺术呢？要怎么跟一个不到7岁的女孩儿解释呢？
话说怀孕的女人因为孕酮分泌的缘故，会影响大脑的思维速度和效率，俗称“孕傻”。我举着香喷喷的煎饼果子发着傻，很用力很努力地在组织着语言，小悠非常真诚又迫切地看着我，再问了一遍：“妈妈，什么是艺术？艺术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当时我肯定是被神灵光顾了一下下，让我想到一个非常好的解释的方式，我说：“亲，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对小朋友来说几乎是不可抗拒的，任何时候，在她愤怒的时候，悲伤的时候，生病难受的时候，哭的时候，生闷气的时候，只要我说：“来，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立刻会把所有的注意力转向我将要讲的故事，并且听得非常认真。
“曾经在北方的森林里有一只小熊，某个春天来临，他从冬眠中醒来，揉着眼睛爬出山洞……”
“妈妈，小熊叫什么名字？”
“嗯，这个，小熊叫克里斯。”
很久以来我发现小孩子在听故事的时候，非常喜欢关于名字的细节，仿佛在成长的某个阶段，有个“命名敏感期”，不仅需要故事里的角色有确定的名字，而且也会给自己取好些名字。
从三岁左右上幼儿园开始，小悠给自己幻想了一个世界，她称之为“梦幻世界”。我曾经问过一些孩子的家长，孩子们似乎都有一个幻想的世界。我在想，儿童之所以对“命名”这么有兴趣并且执着，也许因为这是通向她们幻想世界的“通行证”，通过不同的名字，她们在现实和幻想中变幻着角色，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认识和感知着现实与神秘并存的世界，渐渐构筑起一个丰富和完整的自我。而作为一个“他者”，我也常常被小悠命名后，才被允许进入她的“梦幻世界”中，有时候我做一棵树，有时候我是临时的女王。
“克里斯醒来爬出山洞，看到森林里一片绿色，阳光明媚，空气温暖，非常开心。他四处看着，觉得哪里都发生了变化，有很多很多和去年不一样的地方，真令人兴奋啊。于是他找到了同样从冬眠中醒来的小伙伴们，小东、查查和杰姆，把自己的惊人发现告诉了他们。他说树上的叶子比去年的这个时候更绿了，小草叶也长得更高更活泼。但是小伙伴们都呵呵笑起来，摇摇头。查查说，不是不是，和去年是一样的，每个春天森林都是一样的。”
“可是克里斯仍然觉得，这个春天是不一样的，但是查查他们一点也不相信，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也和他一样，发现这是个不一样的春天呢？”
“克里斯回到自己的山洞中，找出好多种颜料，其中光是绿色就有五种，还找出好大好多的纸，他开始在纸上把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春天画出来。小克里斯画得连夜晚来临都忘了，他画得很开心。几天之后，他完成了一幅非常美丽的图画，他给画起名字叫‘不一样的春天’。画好以后，克里斯请小东、查查和杰姆一起来看这幅画。”
“大家都惊呆了，在他们眼里每个春天来临时的森林都是一样的，包括今年的春天，但是在克里斯的画里面，他们却看到了一个很不一样的初春，叶子发着光，小草叶也好像在跳舞，云朵好像是不同的笑脸，大树也像妈妈一样温柔。三个小伙伴都说，是的是的，这个春天的确与众不同。”
故事讲完了，小悠觉得好听，她说：“因为克里斯能发现别人看不见的美丽的地方，所以他能画出来，让小东他们看到。”我说：“是啊，克里斯和别人不一样，他能发现美，而且能感受到美，还能用绘画的方式表达出来，让其他人也感受到，他是个艺术家，他的这幅《不一样的春天》就是艺术了呢。在常人眼里好普通的东西，在艺术家眼里却是有感情的。就算不是艺术家，只要你愿意感知普通生活中的美和神奇，就算画不出来说不出来，你的心也是和艺术家一样的。”“那小东、查查和杰姆他们也是有艺术的心的，只是以前他们不知道。”“是哦，是克里斯的画让他们发现了这一点。”
那天，用一个小故事解答了小朋友的疑惑，比像百科全书或字典那样解释“什么是艺术”，显然更受小悠的欢迎。我一边觉得孕傻也还不那么可怕嘛，一边下定决心再买俩煎饼果子吃吃，哈哈，说不定还能孕育出另外的关于什么宏大问题的小故事呢。
本文原载于《菁kids》2014年6月刊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