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树专栏|我什么时候成了一位威严的父亲

When Did I Become a Strict Father

大概是前天晚上吧,陈乐水发了三条微信给我:

hey

模拟人生在哪玩啊

被黑恶势力吓哭(一个表情,上面的文字如是)

我当时大概是在忙别的事情,没有看到,过了一会,她老妈来电,我以为是问我什么时候下班回家呢,我刚要说还早还早,老婆说,你等下陈乐水要跟你说。

她一说我才知道,她是想问我,游戏在电脑的哪个盘里。前些天,她说想要玩个游戏,让我给她下载,我下载后忘记告诉她把游戏存在了哪个目录下,所以她来电问我。

我电话里告诉了她游戏的具体位置后,刚想再和她贫几句,没等我说完,那边哦了一句,电话就挂了。

现如今,陈乐水和我打电话就是这样——哦,对了,和她老妈也差不多如此——从不闲扯,干净利落几句话后,不容分说就给你挂掉,你根本没机会和她在电话里探讨一下人生啊柳絮杨花啊之类的事情。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倒是很喜欢这样风格的小女生,我以为顶多是她和她老爸装酷而已嘛。

但后来老婆告诉我说,她之所以让她老妈先给我打电话,是她觉得有点怕我,觉得我有些威严。

老婆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也有过什么事情,陈乐水她要让我办,也是先通过她老妈转达,然后她再惴惴地来问我。

我问老婆你说我威严嘛,老婆说没有感觉你威严啊,我说,“我多么地平易近孩啊……”

要不是之前这几件事,我还蒙在鼓里呢。我什么时候成了一位威严的父亲?

不行,让我先理一理头绪。

看过我之前的《村头树育儿无术记》系列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们父女俩那可是整天嘻嘻哈哈你来我往不分辈分的。

那时候,我叫她小屁孩,她叫我臭老爸。

她几岁时,我带着她在公园里撒欢地玩。上小学后,带着她去郊外穿越,和她一起骑着自行车在附近转悠,和她一起在游戏机上玩游戏,在电脑上魔兽的世界里徜徉,也带着她去哈尔滨的冰雪世界里玩大滑梯……

说到去哈尔滨,我写过一篇《老爸你慢点走》的育儿记,里面记述了去哈尔滨的经历。连续两年,她都要求元旦时我带她去哈尔滨玩,注意,只是我带着她。那时,她告诉她老妈说,就让老爸一个人带我去,老爸好玩,就我俩去。

不过,等她上了初一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类似的要求了。

有人说,孩子到了初一,就该开始青春期了,各种反叛各种中二,我经常被朋友们问到诸如你家陈乐水是不是开始反叛了,开始如何如何之类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没有啊,我没有觉得她有类似的问题啊。

说真的,我是真的没有觉得陈乐水如何叛逆中二,我之所以没觉得她如此,也可能是我心里压根就没觉得叛逆中二是个问题。

因为,我以为,孩子到了初一这个年龄后,父母要做的是:保持与孩子的距离,给她自己的空间,而不是仍旧和小学一样,步步紧跟。我们要做的是远观,而不是近爱。

所以,我和她老妈基本没有和陈乐水有过任何冲突,之所以没有冲突,也与我们在某些事情上的“无所谓”有关:

1、我们不在意陈乐水的学习成绩,中考要考什么样的高中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或努力或不努力,取决于她自己的追求。所以放学回来后,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什么事情我们从不过问。在初一初二,她自认为成绩不理想的时候,我们反而会劝她不要那么紧张;在初三时,她想要提升自己数学成绩,我们给她报辅导班——是她在意,我们只是提供人道主义帮助。

2、也许正是基于上述的1,所以才有我们不在意是否能管控陈乐水的时间。周末,她和同学相约去游玩、聚餐,还是写作业,我们一概不限制,因为觉得那是她自己的时间,她有权力自己处置。

可以说,日常生活我们都是和谐相处的,她做她自己的事,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事,各不相干。不过,有一件事到是几乎每天都有交集,那就是每天晚上的读书时间。

从幼儿园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十年了,几乎每天晚上,陈乐水都要听至少半个小时的老妈读书,边听边玩,书从最开始的绘本,到后来的林格伦的全部、《哈利·波特》,再到《杀死一只知更鸟》和《法律的历程》等等,总之,几乎每晚她老妈必读,她必听。

在她听书的时候,我偶尔会插科打诨几句,三口人嘻嘻哈哈一下,然后读书继续,然后各回各屋,各做各事。从来没有因为所谓青春期的叛逆而父女相杀或者母女相杀。

因为,我们想让她做她自己。

那天,和朋友聊天我也提到了这一点,家庭教育是孩子成长的关键因素之一,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深远。我就是怕陈乐水成了我,有太多我的影子,所以,我要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给她自己的空间,让她成为她自己。

也许,这就是她觉得我变得威严的原因吧。

之所以说到上面的话题,是因为《菁kids》杂志约我写一篇有关父亲节的文章,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谈一谈感悟。说实在的,我对很多节日都无感,包括母亲节父亲节之类的节日。

虽然对父亲节没什么感觉,但我对“父亲”这两个字倒是一直保持着敬畏之心。

记得我说过,当我得知到我做了父亲时,我是有些蒙圈的,那个时候,我刚踏入社会没两年,自己感觉一切还懵懵懂懂呢,一不留神竟然开始为人父了,欣喜之余剩下的就是惴惴了。

所以,在2003年,我当时给自己的育儿记命名为“育儿无术记”,序言是这样写的:

最初的时候,俺是不想用这个“育”字的,因为一个“育”便意味着俺要有要有着诲人不倦的精神头,要有着毫不为己专门利人的优良品质,最重要的是,俺要有个像其他已经成为别人老爹的老爹的样子。然而,直到今天,他老爹俺自己还没摸索出人生的什么哲理来,却要对她指指点点,岂不是要俺在她面前丢面子吗?再说了,指点的好了,那是她的造化,指点的不好,全成了她老爹俺的责任,这吃亏的买卖俺是万不能做的。

俺这个人向来是主张平等的,即便是和俺家的那个小丫头片子。一个“育”字拉开论了俺与俺闺女的距离不是?再说了,俺跟她学的东西也有不少,怎么到头来是我育的她呢?这岂不是像俺单位领导一样,自己什么活都没干,到头来功劳全是他自己的。(注:关于领导这句话,现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

然而,搜肠刮肚了一个下午,我也没想出一个更合适的词来,后来一想,为师的要有为师的尊严,做爹的也总得有点做爹的尊严吧,于是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毫不犹豫的用了这个“育”字。

只是写完了标题才想起了那句老话:“成人不用管,管死不成人。”

鲁迅有一篇文章叫做《我们怎样做父亲》,我在没为人父的时候读过,在做了人父以后,又温习过多次。

这篇文章的内容我就不复述了,推荐没有读过的父母读一下,最好是多读几遍,每读一次,就会多一层理解。

这篇写于九十多年前的文章,我读完后的感慨就是:九十多年过去了,绝大多数人依然不懂得怎样做父亲。

包括我自己。

但我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学着做父亲,所以我才会记述了那么多自己的育儿历程,以后如果有机会把这些文章集解成书的话,我会把这本书的书名叫做:《她的理想,关我鸟事》。


作者:村头树:自由撰稿人,毕业于北师大中文系,曾做过教师、网站主编,现为村头树杂粮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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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 间隔年, 给迷茫的你们

封面故事

  • 间隔年, 让我更加了解自己想做的事

    间隔年, 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我亲吻了“布拉尼的巧言石”!

    是什么让我燃起了对教育的兴趣?

    希望间隔年能给我的未来带来启发

    抓住机会, 让自己从间隔年受益

    回报社会, 过个有意义的“间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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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做个“间隔年”》,印刷版于2017年6月出版发行,点击下方图片,或扫描下方二维码,直接进入微店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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