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当然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但首先它是生活内容。如果作为家长尚不能把有关受精、胎儿成长、出生等最本质最原始也最自然的事坦然说出来的话,就先不要去关注“儿童性教育”,而把精力多投入到自己身上,先启蒙自己健康正常积极的性意识吧。
专栏作家|水纹路
我的大女儿小悠今年九岁,在她七岁那年,我生下了她的妹妹小豆。随着小豆的长大,小悠对“姐姐”这个角色的体会越来越深刻。虽然她和妹妹之间有许多美好的相处,但是不愉快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小豆会毁了小悠的手工,也会粗暴地抢走姐姐正在玩的东西。因此,小悠担忧地问我:“妈妈,你不会再拼三了吧?”
我说:“当然,打死我也不会再要了,你们俩够我忙了。”“但是,如果你不小心又怀孕了呢?就和怀上妹妹那次一样?”“啊,不可能的,我会非常小心的。”“妈妈,你一定要小心啊,如果你怀上了,就不能当凶手,一定要生下来的。”
有一天,她悄悄问我:“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穿着浴衣走来走去,后来跑去找爸爸了,你是不是去做会生孩子这件事了?”“没有呀,我和爸爸聊天去了。”“说实话,我对你再有一个孩子,又担心,又有点期待。”这次我没有接话,因为我知道和孩子聊“性”话题的界限,尽量就事论事,直接回答问题,不要主动启发和拓展话题。
我们家的情况特殊,小悠经历了我怀孕和生产的全过程,为了让她更好地适应姐姐这个角色,和要出生的妹妹建立良好的互动,我和她分享怀上妹妹的喜悦,带她和我一起去产检,请她听妹妹的胎心,摸胎动。
这些,都让小悠对小生命的出现、孕育和诞生,产生了非常多的疑问,她一点一点经历,一个一个提问,我就一次一次回答。后来妹妹出生,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居委会门口发现了免费发放的避孕套,对此她又提出新的问题,我又回答。再后来她开始担心我要拼三,又不断观察和提问,我都一一作答。
基本上,和孩子谈论“性”的方式,在我家,就是小悠发问,我来回答。如果她不提问,我不会主动提起。我还没有把这件事视作“教育”,没有上升到价值观、性别文化等的讨论,仅仅是回答她的问题而已。
其实,这也是我的观点,我并不认为在孩子步入少年之前,需要特别复杂讨论“性”。如果她们有疑问,我们回答就好了,不需要牵涉更多的社会性内容。
在做“学习型”父母已经成为共识的今天,一些身在大城市的、受过相当教育的家长,得到的帮助和教导,我觉得不是少了,而是太多了。当然多比少好,但在一些具体的问题上过度专业化,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或者干脆走偏,掩盖了真正的困难和重点。
“儿童性教育”似乎有点这样的趋势,一旦把“性”上升到“教育”的层面,一些家长就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今年春天,我带着小豆在北京动物园玩,万物复苏的春天,大象们也很活跃,两只大象正在做繁衍后代的事情。像拐杖那么大的雄象的生殖器,赫然出现在参观者的面前。小豆对这一切还无知无觉,我旁边一位五岁左右的男孩,问身边的妈妈:“那个大棍子是大象尿尿的小鸡鸡吗?”他的妈妈说:“是的。”小男孩感叹:“真大啊。”她妈妈没接话,陪他在那里目瞪口呆。
但是母子俩很快就走过去了,因为小男孩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更新奇的事物吸引。小男孩拉着妈妈往远处的海盗船雕塑跑去。他们走了以后,旁边又来了一对母女,女孩比刚才的男孩更大一些,似乎有六七岁了,她问妈妈:“那个大象为什么趴在另一个大象身上?”
这位妈妈显然没有刚才的妈妈那么坦然,她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在组织语言,然后说:“这个啊,很复杂,等回家了我再告诉你吧。我得翻翻书去,看看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对你解释。”
弄巧成拙不是吗?听妈妈这么说,小姑娘的好奇心反而被激发出来,她问妈妈,为什么现在不能说?为什么要回家翻了书才能说?大象们到底在干什么?
其实,这位妈妈只要说一句“大象们在逗着玩啊”,或者如果她的女儿已经对哺乳动物的性行为有了解的话,她就说“大象们在准备生小象呢”。任何一种直接的回答,都比她的这种犹豫和含混的回答好。
我猜她一定是看了不少育儿书,对儿童性教育也非常重视,但是任何一本书也不会写“如果你在动物园看到两只大象正在交配时,要如何对孩子解释”这样的偶发问题,所以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定要回去翻一下书,有把握之后再和孩子谈。
我猜还有一种情况是,家长自己就对“性”这个问题讳莫如深。在公共场合(虽然人少声音小),要谈论两只大象在交配,这话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回家寻求理论支持,书本和专家的帮助,其实是在给自己勇气和理由,突破自己的潜意识——和孩子谈性,不是不正经,而是很必要。
性当然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但首先它是生活内容。如果作为家长尚不能把有关受精、胎儿成长、出生等最本质最原始也最自然的事坦然说出来的话,就先不要去关注“儿童性教育”,而把精力多投入到自己身上,先启蒙自己健康正常积极的性意识吧。
本文原载《菁kids》北京版2017年3月刊,购买杂志,请点击链接,或扫描下面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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