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高中毕业便留学海外的孩子们来说,留学是彼时人生中最为重大的决定。当他们终于走出国门,踏上陌生的土地,起初的兴奋与踌躇满志,往往会被接踵而至的生活与学习上的困境快速消磨,取而被焦虑与困惑代之。
文|Winter Liu 编辑|齐琰 图|Winter Liu、pixabay
踏出国门
2001年,我开启了我的留学生涯。
留学签证的审批比预想中来的顺利,原本计划在申请签证的同时在国内参加第一次雅思考试,但既然已经拿到签证,我和父母都觉得,相对于国内集训般的雅思应考模式,在留学目的地备考可以获得更好的语言学习环境,这不仅仅是为了雅思成绩,也是为了将来能够更好地适应国外大学的学习生活。
于是我在高考结束的3个月后,直接飞向南半球偏安一隅的岛国——新西兰。
但国外的实际情况真的如我们想象一般么?在当年那个互联网刚刚兴起、信息相对闭塞的年代,我对新西兰这个遥远国度的印象,基本上只停留在电视和网络带来的少许画面中。而想象与现实的差距,很多时候还需要点儿运气来弥补。
2000年前后,正是新千年第一个留学潮时期,大量的中国学生选择了出国留学,即便像新西兰这样在当时英语国家中相对没有那么主流的留学目的地国,其南岛第一大城市——基督城(ChristChurch),我求学的第一站,依然充满着大量的中国面孔,渗透在当地各种名目的语言学校里。
由于信息的不对称,当时颇为红火的留学中介市场基本是一个卖方市场,人们很依赖留学中介机构所提供的服务,从申请语言学校、办理签证、到寄宿家庭的选择,基本上只能听从中介的安排。
就中介给我安排的这所语言学校来说,老板是一对儿北京夫妇,学校语言老师的背景五花八门,有当地人、东欧人、也有东南亚人;有卡车司机、有工人、有大学生、也有待业的单亲妈妈。
学生来源90%都是中国人,还有极少量的其他亚洲人。后来听同学说,基督城并不是没有官办的资质和口碑都很好的语言学校,只是大部分留学生来之前不知道而已。可学费已经预交了6个月,又不能退,只能先上着看了。
当我得知上述具体情况并汇报给父母后,他们的建议是,既然已然这样,先不要管别人,专注学习,做好自己。
语言学校的课程等级大体分为三种:beginner(初级)、intermediate(中级)、upper intermediate(中高级)。经过简单考核(真的很简单,口试过程不超过5分钟)我被分到了其中一个中级班。日常的课程设置主要分为英语基础课以及雅思考试培训课两种。学校其实也不乏出色的老师,但跟学生聊天混时间的也大有人在。
经过一个月左右的学习,我顺利地升上了中高级班。这个级别的班级会更加侧重雅思备考,少了欢乐的课堂氛围,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有针对性的模拟考试。但有一点倒是没怎么变,班上翘课旷课的学生依然很多。
当地移民局要求,学生的月出勤率如果低于90%,校方应给予一次严重警告,如果再次发生则直接开除该学生并上报移民局备案。不少留学生平日生活颓废放荡,兜兜转转于多家语言学校,艰难面对着雅思考试这道无法逾越的障碍。这样的学习环境可想而知,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意外
经过不到5个月的学习,第一次雅思大考如期而至。我本身英语底子不差,因此我对考试充满了信心,目标就是一个:考过大学预科班要求的最低分数线,5.5分(满分9分)。
但是,我考砸了。
写作题目里居然有一个关键词我不认识,导致我的写作内容严重跑题;口语考试时也紧张到舌头打结!知道分数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几乎是崩溃的。
我只考了5分。
这样的分数意味着,我需要在3个月后重考,同时会错过大学预科每年唯一一次的入学时间,即便我3个月后能顺利拿到理想的分数,还需再等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开始大学预科的学习!而即便我大学预科顺利毕业进入大学,那时我已经比同龄人足足晚了2年的时间!
这种紧迫感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不不不,绝对不行!” 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虽然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现实的情况也没有给我过多的时间将沮丧的情绪一直放大下去。
我开始重新研究起新西兰几所主流大学及其预科班的录取要求。原本的第一选择,基督城本地的坎特伯雷大学已确定没有任何希望,而第二选择首都惠灵顿(Wellington)的维多利亚大学,也似乎同样设立了雅思5.5分的预科门槛。说是第二选择,其实也都是后话了,考前自信满满的我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下第二选择。
彼时的网络尚不发达,语言也不畅通,对一个学校的判断多来自周围人们的主观评价。我不想坐以待毙,决定背起行囊北上首都,去学校当面碰碰运气。
踏上新西兰后的第一次独自“旅行”来得有些快,却是在这样无奈的背景下。而出国前,我从没一个人远行过。
北上求学
我坐了6个多小时的火车,先是来到了新西兰南岛最北端的小镇皮克顿(Picton),这里是去往北岛轮船渡口的所在地。
临近傍晚,我到达时“巧遇”了海上极端的风浪天气,轮船无法出海。没人知道何时可以启航,只能等通知。百无聊赖的我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逛完了镇中心,回到渡口船坞的时候得知工作人员会安排部分乘客入住镇上的旅店,但由于床位有限不能保证安置所有人。我没多想,也不希望错过开船的消息,索性把背包儿往地上一横,决定就在船坞候船大厅凑活一晚。
船坞地面铺着地毯,躺上去软软的,时值初秋,空旷的大厅并不冰冷。但窗外的狂风持续猛烈地敲打着窗户,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临近中午,我们终于出海了。跨越海峡,渡轮直达北岛最南端,新西兰第二大城市——首都惠灵顿。
这是一座第一眼看到就会爱上的城市,依山傍海,有着现代都市的繁华风貌,但喧嚣中却也不乏一种宁静的美感。
虽然我与这座城市的缘分没有迅速展开,但也算是给之后的故事做出了小小的铺垫。
经过我的一番解释,甚至是“游说”,维多利亚大学预科班招生办的老师还是婉转地拒绝了我的入学申请。但对方同时也给我留下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梅西大学预科班对雅思成绩的要求好像没有那么严苛,可以去试试运气。
此前听闻过这所大学,评价多为负面,出名的专业据说只有兽医学,可我压根儿就没考虑过。但如果现在回到基督城,无异于回到原点,白跑一趟。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退掉了回程的渡轮,决定去旅行者中心定一张第二天最早一班开往北帕的火车票。
最后一搏
梅西大学在全国有3个校区,而只有位于惠灵顿以北2个多小时车程的北帕默尔斯顿市(Palmerston North)的梅西总校设有预科课程。
往返两座城市的火车每天各有一班,早上9点去,下午3点回。我定了当天的往返票,确定这将是我此次北上之旅的最后一站。
下了火车又步行了将近一个小时,饥肠辘辘的我在正午时分赶到了梅西大学,来不及觅食就直奔了招生办公室。
招办的老师表示,原则上我的雅思成绩是有资格申请梅西大学预科班的,但目前阶段只能给我一个“有条件offer”(Conditional offer),如果在招生截止日前,雅思成绩更优秀的申请者没有将名额填满,我将有机会获得“无条件offer”(Unconditional offer)。
彼时身心俱疲的我,已经完全是一副“尽人事、听天命、whatever爱谁谁”的态度。满脑子都是诸如“不要错过回程火车”、“不要在这个偏僻的鬼地方过夜”、“晚上要去惠灵顿那家中餐馆大吃一顿”的想法。
尾声
回到基督城的寄宿家庭没多久,我就收到了来自梅西大学预科班的“无条件入学offer”。
虽然这里的预科班不是我的第一选择,但是能够顺利就读我已非常感恩知足。更可喜的是,8个月之后,我也如愿通过了雅思考试及预科课程,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那个第一眼就让我着迷的城市所拥有的大学。
十几年后,当我回想起这段大学前的小插曲,依旧很庆幸自己当初有了背起背包,说走就走的冲动。不过一年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于一个有求学渴望,踌躇满志的学生来说,还是太过漫长。
很多时候,当事情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进行,并给你制造麻烦,让你不得不用多于以往一倍的精力来应对时,你很可能会变得焦虑不安,甚至痛恨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
但永远别妄想世界永恒不变,当它“临幸”你时,你要么选择焦虑,要么另辟蹊径。
也许人生中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就是想试一试你对自己想要的事情够不够渴望,有没有做到极致。
“一切变化,都是值得思考的奇迹”,愿你是下一个奇迹的亲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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