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一篇被传播的网络热文，题目触目惊心：妈妈，我去天堂了，这里太累。文中的妈妈痛心疾首称自己是女儿走向绝路的幕后推手，一味强求而忽略了孩子的真我。女儿在日记中说：上帝其实给每一只笨鸟都准备了一枝矮树枝。
文：芮娅
虽然望子成龙总是伴随着拔苗助长的潜在威胁，但是为人父母，多少都不甘心自己的掌上明珠被茫茫大众盖了光芒，很难做到“置若罔闻”。但即便我们自作主张了孩子的前程，又怎能忍心为此消费了他们的快乐，他们的童年梦？凭着经验，地位，财富，人脉，我们以为我们可以高级定制他们飞黄腾达的未来，却保证不了那是“量体裁衣”般的严丝合缝。
回想我小时候的成长，是幸福快乐的，虽然爸爸总是严肃的，不苟言笑。我以为他对我的要求一定高不可攀，还为此心生畏惧，因为即使考了高分，也不见他喜形于色。后来长大了，才了然他给我取的名字的背后含义：知识渊博，但做个平凡的人。原来爸爸不是对我期望高，而是对自己的苛刻。他在告诫自己不要因为一己的期许而摆布了我的梦想，他说：平凡很好，只要有才情。“保持一颗平凡心”是他对自己的要求，看似轻而易举，却是一场与“不愿输在起跑线”欲望的持久战。
所以，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我被“娇惯”着任性地追随着自己的梦想。远离京城到异地上大学；毅然决然辞职去旅行；通知父母我要结婚了；移居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从零开始……每一次重要的人生里程与转折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他和妈妈在旁只管默默守护与关注。他们说：放手去干吧，天塌了，这里是你的家。
如今，我自己的孩子MJ也已经5岁了。凝视着他明亮的眼，稚嫩的脸，我时时假想未来，设想着他的种种光明前程。一定要去读个名校，也许当个牙医不错，或者可以考虑体育保健……突然，我惊觉我似乎走上了传统思想的老路，开始替他规划也许并不受欢迎的未来。我认真反省：他的前程应该追随他自己的梦想，那么我的角色又是什么呢？在母与子之间，我又追寻的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我希望我与MJ是平等的，互相尊重的；他不需要仰视我，但是可以信赖我；他不需要认为我是一贯正确的，但是在他迷惑的时候，知道我在他身边，提高建议。所以，我想，他选择自己的梦想，为之修行，而我只需在旁推波助澜。他的梦想也许会变，无妨，他在摸索中迤逦前行，终归会找到那盏明灯。
于是，我们坚持不懈地带MJ上路，看大千世界。旅行，是我们“推波助澜”的手段。走过世界的他，眼界宽了，胸怀广了，心就大了！于是，他开始有了自己对未来朦胧的规划，这还源于一年前拖着房车去看F1的圆梦之旅。
在计划全年旅行的时候，我家体现全面民主，就像杂志社编辑部的选题会一样，我和先生麦子都会提交至少一个旅行建议以供切磋，拓宽思路。这个建议可以关于目的地，可以关于旅行方式，也可以关于特殊节日活动。MJ从四岁开始也参与到旅行计划的投票中，这一年，麦子和MJ都选了他们爱的F1方程式大奖赛。
F1每年都有加拿大蒙特利尔站，在六月举行，被称为Canadian Grand Prix，是全球最受瞩目的体育赛事之一。顶级赛车手们是这里被敬仰的英雄，他们在赛道上的每一秒钟都被全世界关注着。MJ看到他们飞驰而来，呼啸而过，风卷残云；看到他们迈下赛车，致意全场，气宇轩昂；看到他们登上奖台，高举奖杯，全场雷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现场的热度与激情，参与到车迷们兴奋地尖叫中。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复述他见到的精彩，模仿车手的举动，总结赛车的不同，手舞足蹈，头头是道。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出于男孩对车天生的热爱，但是，当他跟我说：我要当赛车手，我才意识到他收获的不仅是一时的愉悦和满足。这是他第一次坚定认真并且主动地表达自己的梦想，让我们真切地感觉到了他在旅行中的成长。
在之后的一年内，他知道跌倒了就爬起来；即使输了游戏比赛也不会沮丧；即使是没把握的事情，他也要努力尝试；本不爱运动的他突然变成“十项全能”。
记得他刚刚开始骑不带训练轮的自行车，早上匆忙中送他上学,刚出门骑上车就摔在了driveway上，只听见他趴在地上哭得很惨，扶他起来，触目惊心——满嘴都是血。赶紧回家清理，还好只是皮外伤。看着血还在往外渗，我心里犹豫了几秒，要不然开车送他算了。但还是咬咬牙，不希望小小的跌倒就成为退而求其次的理由，我试探着说：再骑个试试？完全出乎意料的，他擦擦嘴角的血迹，一副大义凌然：好！我还在错愕中，他已经大踏步地走向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扬长而去了。
这一幕带给我很大的震撼，爱孩子的我们有多少次是因为爱，因为保护而低估了他的能力，忽略了他的改变？在他的理解里，那些风驰电掣中潇洒自如的赛车手都是最勇敢和坚韧的，“我要当赛车手”的梦想成了他的核心动力。
他的梦想也许天马行空，但并非空穴来风，谁又说梦想照进现实的那一天遥遥无期呢？更为意义深远的是，他愿意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付出努力，做出改善，变成更好的自己，一切，都是自愿的。我想，这就是梦想的力量，在追逐梦想的求知路上所收获的财富，受益终身。
现在，他是一个追风少年，而非金丝雀。
芮娅专栏
加籍华人，微信公众号“旅行未完待续”（ID: VoyageTBC）主笔，自由撰稿人。资深亲子旅行策划，专注研究儿童的旅行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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