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公德心从何培养:遇到矛盾,你选择发声,还是当个看客?

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让我们不是很擅长批评别人,这导致我们在遇到矛盾时,常常为了大事化小而忍气吞声。而作者认为我们要直面矛盾,尤其是父母们,在当起孩子的铠甲,保护好孩子的同时,也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教会孩子如何应对问题。争辩并非一定要一个结果,而是通过发声来传达自己的态度,去影响身边沉默的人。

更重要的,是在一次次争辩中学会如何量力而行,点到为止。敢于批评的人,都是热烈而鲜活的个体,如同明亮的橘色;而会好好批评的人,更是温柔的烛光,星星点点,照亮了自己和周遭。

文:晚枝尔 | 图:Pixabay


周末推着婴儿车出门,乘坐地铁的时候,我需要乘坐无障碍电梯。电梯门一开,呼啦啦地,混合着一群看上去毫无障碍的人,涌进了电梯;而一个抱着婴儿的妈妈,在她即将进电梯的时候,却被一个看上去非常强壮的青年女人,轻巧地一挤,拒之电梯门外。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看着那个女人,好手好脚,我先生说话了:“真的有需求的人反倒上不了无障碍电梯了。”

这个女人倒也自觉这句话说的是她,还回头觍着脸一笑:“没事的,她可以坐下一部电梯。”

电梯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大家都盯着这个女人,以及我先生,似乎在期待什么发生。我先生不负众望回话了,慢条斯理地说道:“嗯,看样子并不是没有障碍,可能确实思路上有些障碍。”

似乎是意料之中,这个女人迅速手插起了腰,像极了鲁迅笔下的茶壶:“你…你才有障碍,你全家都有障碍”,口不择言,又想趁电梯门打开慌乱逃走。电梯里顿时一阵哄笑。有的人是觉得心慌慌,好像说到了自己,笑得很虚;有的人觉得解气;还有的人,就是个看客,甚至要伸长脖子,看看我们和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只是“看”而已。

 

我想这种事情,不但我遇得到,大部分生活在上海的家长,也经常遇到。比如,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优雅的饭店遇到大吵大闹的熊孩子,在儿童密集的公共娱乐场所遇到不讲理的其他家长。我们生活的环境确实充斥着这些不可理喻的行为或者令人不愉快的体验。

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让我们不是很擅长批评别人。一遇到冲突,最先想到的不是解决问题,表达清楚自己的观点,商量一个解决方案;而是要么是回避,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要么是情绪化,觉得被冒犯到了,无法控制自己的洪荒之力,脸红脖子粗开始论短长。后者还往往成为社会新闻负面报道的典范,比如演员黄小蕾手撕迪斯尼事件,搞得我们这些当父母的,遇到这类事情往往采取回避态度,越发忍气吞声,只能报以一声叹息感叹社会上大众素质不好,只想着靠送孩子去更好的环境,来隔绝接触这些低素质的人和事。

然而这种回避隔离方法,总让我联想起,19世纪末时多发于美国和英国的“上层阶级”的儿童哮喘,这种儿童过敏反应是由于父母担心孩子生活环境肮脏,从而让孩子长期生活在过于清洁的环境中,孩子的机体免疫系统常常闲置而导致的。同样,如果孩子被保护得太好,不接触社会中的这些刺激,会不会也缺乏应对能力呢?

所以在我看来忍气吞声,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如果有孩子在现场,更不是一个好的榜样。我个人觉得,要让孩子一定程度上的暴露在这个现存社会中,同时父母们当起孩子的铠甲,保护好孩子的同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教会孩子如何应对。一方面可以增强孩子对此类不可理喻的事情的应答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对孩子社会公德心的一种培养。

首先我想,勿以善小而不为。其实说起来,我们之所以要发声,除了“维权”两字,更是为了公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发声是作为一个公民的公德心的体现,也是一种社会责任感。尤其我当了妈妈之后,越发认为自己需要为社会做些什么,不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下一代——借用一句老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究还是你们的。”如果被告者是个人,那么这个批评是让他认识到自己不足的机会;如果被告者是机构,更需要来自各界的反馈和指正,才能完善自身更好的为客户服务。

艾尔·凯西(Albert V.Casey)写了一本描述商业观点的书,叫做《正念力》,为平庸俗气的商业世界里注入一股清流。我读后有共鸣,在生活中,凡事都是可以往更好的方向发展的。我有一个朋友,她带儿子去地段医院打二类疫苗,去了多次都缺苗,于是她打电话给了卫生局投诉,最终地段医院院长亲自打电话给她,说谢谢她的建议,现在这个二类疫苗补到了,她可以带孩子去打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是那么的好,站在我朋友的角度,让人产生一种感觉,似乎是我朋友一投诉,事情就解决了。我觉得现实可能没有那么戏剧,她可能只是众多投诉者中的一员,凭她一己之力,或许不会立马获得成效,但是促进了这个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其次,当我们说出自己的投诉建议时,我们这些勇于说话的人,心态上也要放松,不要过于期待一个正如你所愿的结果。一则,因为投诉建议是比较主观的想法,主观愿望和客观现实有差距。二则,我也不期望个体事件会立马对我的发声反馈做出立即回应;然而我期望,我提了出来,别人也提出来,集体的发声反馈,长期作用会使社会体系与秩序趋于完善,所谓舆论的力量。

因此,批评要量力而行,点到即止。当别人听得进去的时候,我们可以进行交流;然而,若对方真的咄咄逼人跟我不在一个价值体系的时候,我只说完自己要说的话,然后,没关系,我就不纠结在这个对错上了,转身离开,不留下一片云彩,把这个思考留给围观的人。其实,自己想一下,我们之所以发声,往往是对某件事情看不惯,认为这个事情本身不合时宜,而不是针对这个具体的个人。平心而论,在批评电梯女子的时候,我先生的反驳也是有些失礼的。自然,我也希望能影响具体的个人,比如那个坐无障碍电梯的女子,能够从中感到羞愧;但更多的,我其实是希望那些沉默注视着这件事情发生的那些人,听到我们的言论,看到我们的态度,最好,能够觉得我们做得对。

是的,在我们跟别人提出批评意见的时候,很可能会遭遇别人的咄咄逼人、蛮不讲理。这时,“学会暂停,好好说话”就很重要了。当这些经历带来的沮丧威胁到我所重视的事情时,我们非常可能遭受“杏仁核绑架”——大脑会向全身释放皮质醇及肾上腺素来保护自己,我们会启动“战斗、逃跑或惊呆”的应激反应。不要为自己出现这些反应感到羞愧,这是非常动物性的反应,来自我们原始的基因。但是,既然进化为人了,那么我们是可以更理智些的。

其实,我自己也做得不是很好,不过我乐见自己越做越好——我自己性子鲁莽冲动,很容易失控,所以遇到冲突,我会选择暂时回避,暂停一会,停下来的时候,问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投诉批评?我能做些什么取得我想要的结果让这个投诉有价值?”当想策略去对付这个困境的时候,想办法达成我的批评目标的时候,我就会自然而然用大脑的前庭思考,而不是继续被大脑的杏仁核绑架了。

尤其如果孩子在事发现场,一定要保护好孩子。对方咄咄逼人的时候,如果自己启动了“战斗”模式,千万要记起来“熄火”,毕竟孩子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当着孩子的面,激烈争吵,有违我们维护公道的初衷,也可能为孩子留下心理或者生理的阴影。讲真,如果不是看到电梯被塞得让人动弹不得,如果不是我们夫妻出行可以互相照应,我先生是不会出口批评那个女人的。而且,在我先生开口之时,我已经很默契地挡住了童车,把女儿护在身后。 

投诉批评是多么小的一件事情,小到仅仅维权而已,然而,却也是思维和能力的体现。我更年轻的时候,读到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觉得既惭愧又警醒,“为此也要去论是非,否则道理不给你明白,有趣的事也不让你遇到。我开始得太晚了,很可能做不成什么,但我总得申明我的态度”。我看到,敢于批评的人,都是热烈而鲜活的个体,如同明亮的橘色;而会好好批评的人,更是温柔的烛光,星星点点,照亮了自己和周遭。

往儿童教育方向思考,孩子长大成人,既能够有社会责任心,也有承担起这份责任心的能力,是很多父母的愿景,也是我的希望,而这很可能就是从她观摩我的一些投诉批评开始的。小孩都是有样学样的,父母怎么应对这个社会,孩子就会学着怎么应对。

生活就是这样充斥着各种细节和小事情。而小事情的背后,或许有很多让我们和孩子共同思考和成长的空间。


 

晚枝尔

上班妈妈一枚,现在某顶级咨询公司工作。原本惫懒三十载,去年得女后,技能点全开,精力值满分。顿觉教娃无遗力,育儿先育己,此事需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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