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搬家,3月初波波转到了新的幼儿园。加上前一所学校,算来波波已经入学一年多。在跟这两所学校的老师沟通的过程中,我发现,她们评价孩子的方式很有趣。
正面而直接
每天接送是我与老师当面沟通的好机会。通常,我们会聊孩子在学校一天的日程,比如唱了什么歌,画了什么画,做了什么手工,是否听了故事,午饭和间点吃了什么,情绪怎么样。
刚入园时,波波经历了6个多月的情绪低沉期。那时他每天上学都会大哭,虽然我陪了他最初的两周,但接下来的时间他都需要自己面对。当时,每天去接他的路上,我都做好了接受老师差评的准备,却总在见到老师的时刻收获安慰甚至惊喜。
“他很喜欢玩车,用各种方法来开。”
“他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人玩,玩的时候非常专注,不会被其他孩子分散注意力。”
“下午我们要清扫院子里的落叶,他很愿意帮忙。”
……
说实话,如果不是听到老师这么说,我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波波有这么多的闪光点。作为一个有点悲观主义加完美主义且经常不自觉陷入苛求的妈妈,上述场景我大概会得出“车子扔得满地都是”,“跟他说话都不理”,“能挥舞扫把多好”的结论。当然,在感叹瑞典老师总能看到甜甜圈而不是它的洞的同时,我时常忍不住试探性地问出心底的那一句:
“他今天情绪还好吧?”
“时好时坏,不过总体还好。适应有个过程,会慢慢好起来的。”
老师并不总是“说好话”。当她们给出其它反馈时,态度直接而诚恳。波波入园后不久,老师有一次问我:“波波在家是自己吃饭吗?”
“不是,几乎都是喂饭。”我如实回答。
“我建议你们尽快让他自己吃饭,因为他每天都希望我们喂他,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做。其他孩子也都需要学习自己吃。”这位老师一边说一边用理解和鼓励的眼神看着我,这不仅没有让我感到难堪,反而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确定和迫切。
“好的,我们会开始做的。”我回答她。
当天的晚餐,我们就鼓励波波自己吃。虽然一开始他扭捏不愿意,但看到我们不喂也不催,没过多久他就扛不住饿,自己拿起了勺子。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喂过饭。
不贴标签
在两个不同的幼儿园,我从来没有听到任何一个老师给任何一个孩子“贴标签”。她们在评价孩子的时候,非常谨慎地使用形容词。“漂亮”,“乖”,“可爱”,“好”这类主观性很强的形容词,她们不会与孩子连用,无论是指群体还是某个具体的名字。联系上她们正面评价的原则,“调皮”,“笨”等等这类形容词更加不可能出现。老师可能会说“今天天气真好”,“他画的小猫很可爱”,“你的鞋真漂亮”,却从来不说“xx是个漂亮、乖、可爱的好孩子”。
没了形容词,老师如何评价一个孩子呢?
恰好,除了口头沟通,家长还有机会收到老师的书面评语,这也使我有机会留存来自老师的评价语录。作为家长,我可以用自己的用户名和密码访问孩子学校的页面,获取从每周食谱、活动通知、每月/周简报到课堂回顾、互动反馈在内的很多信息。
在波波学校给我发的私信中(学校对发布的信息会设置不同的权限,有的是对全校家长公开,有的只对教师公开,有的只对某个孩子的家长),我读到过好几次老师对他日常表现的记录。以下是我摘取的其中两段,分别配有照片。
“YX(波波)坐在院子里我们平常吃点心的木桌旁。他在玩一根跳绳。他把绳子从木头间隙中间穿过,趴下去从桌底察看绳子从哪里钻出来。这种探索性的玩法他玩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拿一辆玩具小拖车,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开过跳绳。在院子里所有孩子当中显得非常专注。”
“有一天,YX想玩珠子拼图。我观察他如何开始:首先把同种颜色的珠子排成一列,然后继续另一种颜色。我猜他是想拼一种自创的图案(而非按照图例来)。他用同一种策略玩了好一会儿。”
在这两段文字中,我几乎看不到主观性很强的形容词,“非常专注”勉强算是一个。它们描述事实,而不是抒发情绪或就孩子的某种性格特征下论断。我还记得当时看到这些文字时的感动。它们传递给我的态度,以及所展示出的教育者的视角,给我很大触动。可以说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深入体会过叙事方式对教育的意义。
做一个观察者,这是波波幼儿园的老师们给我的新启示。
桂桂, 80后妈妈,有一个属兔的儿子。大学曾研习法语和国际新闻,做过媒体记者、编辑,曾任《菁kids》杂志副主编。2014年迁居瑞典。现为自由撰稿人,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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