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纹路
有一天在楼下散步，迎面走来一枚孕妈，看肚子大小和我差不多，于是相视一笑，开始聊天。谁知道她第二天就到预产期了呢，心里着急，还不生还不生！于是天天在楼下走好多趟。我安慰她说，如果用欧洲计算预产期的方法，比我们这里要多7天的，她大可不必着急。其实我生小悠的时候也挺着急的，当时过了预产期2天都没有动静，我就步行上19层楼，一遍一遍地上。医生说，其实在肚子里才方便呢，要去哪儿就去了，生出来你的人生就变了哦。当时的我哪里肯听，就盼着赶紧卸货。那天碰到的头胎孕妈，正如当日的我，焦急难耐，她说：“啊呀，如果还不生，我就干脆去剖了。”这可惊到了我，剖腹产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我曾经看到过一篇报道，说中国孕妇的剖腹产率是国际标准的3到4倍。文章分析说，这么高的剖腹产率，和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有直接关系，因为只生一个，不考虑再生育的可能，就不必努力顺产。因而也更重视这一胎的风险。
长辈们也总是认为剖腹产更安全，我不知道这是如何形成的。其实，上一代还是顺产的多。但是一旦她们当了外婆和奶奶，却一力鼓动孩子们在肚子上来一刀。我在怀小悠的时候，还因为想要努力顺产哭了好大一场，哭过了，我爸爸和妈妈才停止对我的规劝。后来我问过妈妈，为什么觉得剖腹产好呢？她说，顺产太痛，而且有大出血的风险，以前的女人，死在生孩子这个关口的太多了。
在医院产检，听周围的婆婆妈妈们聊天，还有上各种孕产论坛，从生小悠到生小豆，7年过去了，我得到的信息似乎毫无改观。尽管一些主流媒体会说，还是顺产更好，对母亲身体和对婴儿的成长都有好处，可是更多的准妈妈，依然对顺产充满恐惧，在身体条件完全无碍的情况下，也宁愿躺到手术台上而不是产床上。关于顺产的信息量再大，也难敌剖腹产经年形成的“高大上”形象。尤其是一些老人，觉得剖腹产省事、快捷、高端，可不是嘛，剖腹产的花费比顺产可多出一倍来。我只能说，关于顺产和剖腹产，在我们的准妈妈们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关于事实的讨论，而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了。一旦从事实的层面变成价值观的抉择，那就很难再以对错来衡量。
所以在孕产论坛上经常会产生一些争论，补钙、运动、饮食、产检项目、孕期性爱、顺产和剖腹产、母乳喂养或人工喂养、一起睡还是分床睡、全职妈妈、隔代养育，甚至孕期是长胖好呢还是保持体重好呢？反正热闹得很，持各种观点的准妈妈们都能说出一大篇的道道来，可是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试过当“小白鼠”，曾经把自己运动的照片放到论坛上并配以文字，说明自己大着肚子也做饭做家务来着。之后的回帖，一是劝我不要运动做事太多，因为流产风险增加，还是稳妥安静养胎好。二是说好不容易怀个孕，一辈子就一次，正是好吃好睡好休息的时机，吸引全家注意力，获得额外关注，何苦自己劳累自己。三是认为这么做是对孩子不负责任，太看重自己的身材，为了做伟大的母亲胖一点又怕什么呢？当然也有支持和赞同的，但仍然是少数。
我们的社会，对“母亲”这个角色的认同，更多倾向于“伟大、牺牲、忍辱负重、操劳”之类，而“性感、漂亮、魅力、独立”之类，如果一枚母亲要去追求这些的话，反而会遭到质疑。从怀孕开始，社会就对“母亲”开始价值观的轰炸。不必修边幅，不必辛苦保持身材，不必操心身体变化，也不必考虑个人安危，只要孩子健康，孩子好，所有的牺牲和付出都是值得的。最极端的一个例子是，在孕产论坛上关于孕期性爱的帖子几乎都会被围剿，很多女性这么认为的“为了孩子能安全降生，都不能禁欲一年的话，那你还配当妈妈吗？还配妈妈这个伟大的称谓吗？”
网络发达，私媒体盛行，每个人都有表达的空间和权利。我在孕产论坛上看到的很多论争，争到最后根本就不是对与错，而是个人价值观的体现而已，有时候甚至是各说各话，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问题。我猜这些争论也会带来一些进步与文明。
怀孕和生育，是大多数女性一生中相当重要的一个阶段，身体、心理以及生活会发生巨大改变，甚至一些婚姻和家庭也因此走向另一条路。如果可以不把一些选择看作是对和错的二元对立，而是从价值观上来反思的话，也许决定会更明智些吧。我看到过一枚妈妈，因为孕期跑步和涂手指甲盖遭到网络围攻，但她说：“掌握更多的知识、做出自己的选择、接受命运的安排。”说得好极了，孕产专家和婆婆妈妈大姑二姨说什么，都不如自己通过学习权衡做出的决定，更能带来内心的平静。
本文原载于《菁kids》2014年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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