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把我捶成了一个不焦虑的母亲|编者按

Tough Life Makes Me Feel Not Anxious

文 | 张欢

二十多岁的年纪里,一个人荒腔走板,在充满敌意的社会里兜转,情感的不如意把人逼进窄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年月,我拾起一本龙应台的《亲爱的安德烈》。事实上,那时候我还没有结婚,更谈不上育儿,母亲与孩子、与生活素面相对的本质尚无法令我动容。读书时更多的时候,我把自己定位成安德烈,我是那个桀骜的、对抗生活的孩子,作者更像一个令我耳提面命的长者。那时候的我执拗地认为全世界与自己作对的根源在于父女关系的不顺畅,渴求从字里行间找寻亲子关系的密码。

结果自然是寻而不得。三十多岁的如今,依然是同一本书,我竟读懂了作者的良苦用心,有时候还会有一股子揪心。这前后不过十年光景,我已陡然变了身,站到了安德烈母亲的立场。

2015年12月我经历了最寒冷的冬天。孩子因为在幼儿园的暴力行为不得不退学,一家人在错愕中接触到自闭症这个词,学校建议我们赶紧去医院确诊。我记得那天北大第六医院的走廊寒冷而诡异,有时候莫名安静,有时候会突然划过一声尖利的叫声,有时候会有眼神呆滞口中念念有词的人擦肩而过,提醒着候诊的人这里主治精神科疾病。我们木然地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木然地做了问卷和问诊,医生对病情不置可否,扔下一句“干预吧,总不会错。”

后来得知,医生之所以对小龄患者谨慎诊断是因为孩子的发育还有太多潜能,不可一棍子打死,但建议干预总不会错,就算是正常孩子去康复干预其效果也如同早教。走出了六院大门,我立刻提交了辞呈。从互联网疯狂搜索研究的相关疾病讯息让我意识生活即将可能进入hard模式。自闭症是一种终身跟随的障碍,需要家人一辈子的陪伴和照顾,孩子有可能无法上学、无法交友、无法工作、无法结婚、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常常觉得会做妈妈是一种天赋,不幸的是,我没有。从孕期到孩子牙牙学语时,我曾为要天天跟他说宝宝话苦恼不已,满肚子的故事新编一张嘴却哑口无言。而针对有特殊需求孩子的康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教授者要懂得教、要懂得灵活地引导孩子互动。此后在与孩子朝夕相对、形影不离的两年时间里,我都是用勤在补拙。孩子睡着了就看书学习,孩子醒来了就实践、干预。

王小波说:生活就是一个缓慢受捶的过程。近600个日日夜夜,我也被捶成了一个不焦虑的母亲。终于融通了两个看起来简单的道理:首先,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很多人理解的独一无二往往放大了孩子的优点,更多是对孩子的希冀。而我们需要看见的是孩子的缺点或者短板也是独一无二的,不要试图去改变孩子,而从心底深处接纳他,尊重他,帮助他。他对摆弄螺丝刀感兴趣,我会想将来能做个汽车修理工也不错;他迷恋搭乐高,我会想或许可以当个建筑工人;他爱玩水管子,我会想当个园艺工浇个花花草草也很好。其次,生活即是教育。不论是在家做家务、做饭,还是出门购物、乘车、去游乐场,每一分、每一秒与孩子相处的时间都是教育的时机,教会他生活的技能、正确的价值观才是给了他未来人生的拐杖。

上天眷顾,随着孩子的成长,三年前的所有疑虑被打消,他今年终于顺利进入了小学,我从潜伏着的各种特殊需要儿童家长群默默退出,过去成为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而这三年有惊无险的宝贵经历也让我颔首感激。

加入菁kids,也重新开启一个起点。我希望这里是一个专业的、有温度的社区,在被历史洪流裹挟下的教育大环境下,菁kids每期精心策划的内容能让家长、孩子们读后有所得、有所感,任凭周遭波诡云谲,我自岿然如泰山,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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