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课后安排的机会成本｜《菁kids》2018.3 刊首语

自从上小学后，女儿小W最日常的抱怨不是“妈妈，我真的很忙！”就是“我感觉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对此，我很是愤懑，因为这不符合我内心对自己的公众形象认知。

我自认为是个开明、平等、主张给教育留白、给孩子留时间慢慢成长的“非虎妈”。为了防止受负面影响，我自己连《虎妈战歌》都没读过，反倒是前年小W假期无聊自己读完了英文版——那是我们清理办公室时收拾出来的当年编辑写书评时买的版本，被她爸老W带回了家。“妈妈，你跟那个妈妈很不一样，她对孩子真的很刻薄！”小W告诉我。

当然了，她还不会用“刻薄”两个字，说的是英文单词“mean”，但这句话仍然让我觉得很自豪。

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是开明的父母，去年过完暑假，在全家的新学期计划研讨会上，我和她爸同意“暂停”让她“倍感沮丧”的钢琴课。

我心里不认可小W关于忙的投诉，因为我不仅有知名“虎妈”蔡美儿可以作比照，我的身边也不缺可以信手拈来的故事。

在小W上幼儿园大班时，她的一位同学过五岁生日。周末的生日派对订在了某知名亲子西餐厅。

派对开始的时间是上午11点，所有受邀孩子和家庭陆续到达，现场一派喜庆欢乐的气氛。餐厅里不仅有各种手工游戏，还有孩子动手做披萨，一群饿狼般的小孩儿都开始吃饭了，却唯独不见小寿星现身。

时针走过正午12点，五岁的小寿星才像风一样到达。一问之下才得知，他刚刚上完上午的两个兴趣班，被司机送到派对现场吹蜡烛、切蛋糕。吃饱喝足快速玩耍后，小寿星又在下午1点被专职司机接走，开始了下午的体育比赛和兴趣课，留我们一众同学和家长自娱自乐……

这是我们朋友间常年津津乐道的案例，大家说，能挺过如此时间安排的孩子，成年后必是一条好汉！

几年前的一场教育分享会也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做分享的是各有成就的孩子们：有人大附毕业升入哈佛的音乐学霸，也有远赴英伦上寄宿高中的少年精英，还有一个刚刚升入某公立中学的北京女孩儿，那是个穿着朴素、貌不惊人的十二、三岁小姑娘。

她用了二十分钟时间，翻着自己做的PPT，给大家讲了她从小学开始做的几个“失败的”环保公益实验，其中一个是带同学们养蚯蚓处理生活垃圾。她像一个身经百战的连续创业者一样，讲述着自己每个曾经夭折的项目，淡定地分析着每次失败的原因，下次可以改进的方法和步骤，谈吐中偶有小女孩儿的羞涩，还有青春期特有的淘气的幽默。

二十分钟后，现场掌声雷动，所有的父母如我般吃惊到下巴都要掉了。一些历经跨国咨询公司洗礼的父母问：这真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做的吗？这是资深咨询大牛的水平呀！而我则内心感叹，创业路上跌打滚爬的自己，在三十五岁前都不曾有过孩子的那份淡定和从容，那种面对问题清醒认知、清晰思考的能力。

小女孩儿的妈妈被众人要求上台传授经验，她说：“我们是北京最普通的工薪家庭，我们从来没有足够的钱像在座的大多数家庭一样，去海内外旅游，去参加各种假期营地兴趣班。女儿小的时候，我们发现她对花花草草感兴趣，就想办法经常带她到公园、户外、北京城外的田间地头去走走，这是我们每个周末的日常。她经常跟郊区种地的农民聊天儿，认识很多庄稼和各种昆虫、动物，回来经常自己查资料……

我会经常忘记这个故事，直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才想起。

同样想起的是大学经济学课上学到的“机会成本”这个概念，教授当时怕我们笨到无法理解标准定义，就告诉我们它的通俗解释：“你选择做甲这件事而失去做乙这件事的机会，那么做乙这件事而能获得的效益，就是你做甲这件事儿的机会成本。

昨天我和老W一起带着小W到上海出差，因为要写这篇文章，我在火车上再次问她：你觉得自己忙吗？你对爸妈为你安排的课后生活满意吗？如果把所有的课外课都取消，你会做什么？

十岁的她回答起来很慎重：“我觉得自己很忙。我对自己的课后生活70%是满意的，但如果取消了所有课外补习和兴趣班，我可能会成一个“phone screen addict” （沉迷于玩儿手机的人）。

“我们做什么可以让你对课后生活更满意？”我接着问。

“周末的两天空出一天来，什么都不学，我们全家一起干点事儿就好了。就像Keira（她的好朋友） 家一样，周日她什么课都不上，全家一起做饭、看电影、出去玩儿，或者什么都不干……”

这就是我家课后安排的“机会成本”，这不是我在本期的“算算课后账”一文里列出的资金支出所能衡量的，也远远超越了我在那篇文末提到的“孩子投入的时间成本”。

小W，谢谢你在十岁时让我顿悟，若你十八岁离家，我们还有十年时间可以在一起，我和爸爸会小心计算每一分课后时光安排的机会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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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i Ma 马春蕾

菁kids创始人兼出版人

2018年2月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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