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爱:杂物的英雄时代

Roundabout: The Heroic Era of Debris

在这个物质丰饶的时代,谁家没有三五箱派不上用场的闲置物呢?马上又到了换季的时候,面对着衣橱中那些不再想穿、想穿也穿不下的衣服,留着浪费空间,捐出去又苦无门路,小区内的衣服回收箱、不知名的山区学校地址、大街上的爱心衣橱,究竟哪个才是真正有效的捐赠途径,不至于让爱心落于无良商人之手?中国有很多热心公益的老百姓,却总是因为看不清、摸不透哪个机构才是真正的慈善机构,怎样捐才能真正帮助到有需要的人,最终对公益望而却步。鉴于此,九年前一位来自苏格兰的妈妈Leslie Simpson在北京设立了一个名为Roundabout(众爱)的慈善组织,决心要凝聚众人的力量为社会送上爱心。想贡献社会?就从清理家中杂物开始吧!

采/文:Serena Li 编:曹新星 图:Dave’s Studio、受访人提供


当捐赠与需求错配

众爱由Leslie Simpson女士于2008年创立,即将迈向发展的第十个年头。这些年来,众爱给不少中国家庭和孩子带来了希望,Leslie也因此获得了由英女王颁发的不列颠帝国勋章。

当年,一次偶然的机会,Leslie看到了爱尔兰人Christina Noble写的书,书中讲了她在越南街头救助流浪儿童的经历。Lesline受此启发,也希望尽一己力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她本来计划独自到东欧去帮助那里的孩子,适逢丈夫的公司在中国有空缺,于是他们决定举家搬到中国,一起支持Leslie的慈善事业。

随丈夫来到中国后,Leslie先在北京蓝天孤儿院义务服务了3年。期间,她观察到了严重的资源错配问题:很多慈善机构收到的捐赠并不是他们所需要的,但他们却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处理这些不适用的物品。那些孤儿院可能会收到远超过他们所需的衣服,而当中很多还不是孩子所需的尺寸。Leslie本想多抽时间照顾和帮助孩子,结果却整天埋首杂物堆中照顾东西,既帮不了孩子,那些资源又得不到有效的利用。于是,她萌生了开一个公益商店的想法——把资源汇总、整理,再分配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士。

化腐朽为神奇

有了想法后,Leslie便立即行动,但个中滋味却不足为外人道。由于资金短缺,很难在寸土寸金的北京觅得合适的地点开店,几经波折,她最终在顺义区找了一块荒废的农地可以租赁,虽然条件欠佳,但总算有了落脚之所。不过,随着北京的高速发展,Roundabout的店(众爱慈善商店)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拆迁,目前在榆阳路的店址已是他们的第四个家。学生志愿者们为他们义务绘画了色彩缤纷的外墙,充满爱心与童趣。每天,不少家长带着小朋友在里面选购物品,孩子的欢声笑语让那里成了一个乐园。

这个简单搭建的平房,里面只添置了一些基本得没法再基本的设施,就已经花了好几十万,Leslie曾为此感到心痛和难过,毕竟那些钱本来是可以花在孩子身上的啊!但奈何那时候众爱得不到官方和民间的支持,所有事情都要自行筹谋,又正好赶上了“公益低谷”,经过红会事件等众多丑闻后,公众对慈善机构失去了信心,要在逆境求存就更难了。

然而,这并没有让众爱上下的员工忘记初心。即便到现在,众爱已经发展得有一定规模了,但为了让善款都能最大限度的花在需要救助的孩子身上,店内的条件依然艰苦,冬天由于电压不够,除了商店陈列区外,所有的仓库及办公区域均无法开暖器,工作人员需要忍受刺骨的寒冷。午饭时,员工想用微波炉热饭都没有足够的电压,加热一盒饭有时仍需花上半个小时。严冬时饮水机会结冰、洗手间的马桶会冻裂。夏天雨季来临,则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员工要不断地接水、铲水。洗手间也是最近才加建的,过往几十名员工和义工只能共用一个洗手间。即便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仍然坚持下来了,成为了国内存活时间最长的慈善商店。

与社会和解

中国过去也出现过形形色色的慈善商店,但总如昙花一现,可能是因为不能产生自我造血能力,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困难,很多都没有存活下来。众爱目前的捐赠品来自国际社区居多,也有某些商店关闭时会捐赠一些成批量的物品,来自国内的捐赠品相对较少,但也在呈上升趋势。也许是社会大众对慈善和公益的概念理解不足,又或许是部分国民的素质着实堪忧,要在国内经营慈善商店并没有想象中容易。

在众爱慈善商店开店初期,也会有人来捣乱。有的人觉得公益就该是零成本公益,开店的就是在牟利,员工也不敢和闹事的人吵,怕受到人身威胁。换价签、偷东西时有发生;有人穿着自己的旧鞋来,直接把店里的鞋子穿走;还有人买了银的首饰,拿着铁的回来要求退换,不退就闹事……招式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了。

一开始,他们想过请保安,但是算一算,请一个保安一个月工资几千元,被偷的东西一个月也不一定值这个价钱,想想还是不值得,还是把钱留给孩子吧。而且,Leslie更希望透过教育的模式去让人们了解慈善,发现有人偷窃,她甚至会亲自向小偷解释众爱的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中也出现了困难,需要向我们求助,但我们却拿不出钱来,因为东西都被人偷去了。你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现在,情况已有明显的改善,大家开始理解和认同众爱的工作,附近的派出所也会提供协助,但这些麻烦事还是时有发生。笔者在店内参观的时候,看到墙壁各处都贴着不要偷窃的提醒,门口甚至贴着“商店门前50米内禁止随地大小便”的告示,他们面对的难题也就可见一斑了。诚然,并非所有人都理解公益,但众爱希望透过他们的默默坚持,与大众互相教育、互相成长。他们也希望可以调动众人的力量,一点一滴集腋成裘,让众爱得以稳定发展。

在阳光下茁壮成长

2013年,Leslie离开了中国。随后Roundabout(众爱)就交由两位资深的成员管理,各司其职,中方负责人Becky Wang主要负责社区工作,外方负责人Mary Kate Brown则主要负责国际学校的联系。笔者和Becky聊了一下她的经历。

2009年,Becky从美国搬回中国,在2010年的时候与Leslie认识,此后就一直为众爱服务至今。她表示,众爱成立之初,主要是为其他慈善机构的项目提供资金援助,后来才慢慢有了自己的项目,现在也经常与腾讯公益合作。在组织架构方面,众爱隶属于中华少年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该基金会是一个有民营特色的全国性慈善基金会。挂靠在它下面的众爱专项基金,有了在中国做众筹的合法资格,同时仍然是一个独立运营的机构。Becky还表示,该基金会是全国慈善界透明指数前十名的公益机构,而众爱的财政上也是透明的,所有帐目在筹捐页面上都可以查询到,确保每一笔善款的去向都清清楚楚。

焕发青春活力

近年来,中国的慈善环境有所好转,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愿意关注、参与进来。目前,众爱有全职员工30多人,团队的平均年龄比较小,大部分的都是20至30岁,40岁以上的员工很少。另外,众爱的开销很大,需要建立宣传及筹款队伍以维持收入。不少员工下班后,还需在家中忙着网上筹款。

除了工作量大以外,他们还要每天面对来自全国各地的家长哭诉,需要很强的抗压和心理承受能力。Leslie自己也曾经说过,做了众爱以后,自己已经成为了“专业乞丐”,经常需要敲开企业、组织的门,争取各种捐赠。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众爱连续两年都是以百分之二百的速度在发展。众爱的宣传策划经理Wendy Lu表示,正是这些经历推动着他们成长。

去年,众爱的义工数量达2000多人次,最小的义工只有4岁,爱心奉献的时间长达11000多小时。小义工的工作一般是帮助检查每支出售的笔是否都能书写。虽然卖的是二手商品,但众爱的义工们都会保证出售的商品完好无损,笔者参观了他们库仓和工作间,那里不仅有电器整修区,而且有专门的拼图区,每一盒拼图义工都会一片一片地数过,确保数量足够后才会放到货架上。

目前,众爱每个月会跟不同的国际学校合办书市,向公众开放,每次都能吸引大量书友前来淘书,已经累积了一批忠实拥趸。书市可谓他们的招牌活动,每本书售价仅10至20元,远低于市价,当中有大量正版外文书,也有很多中文及儿童图书,品类繁多,曾经一个周末卖了21万元。不少人把书看完后又会捐回众爱,既环保又可以做善事,让知识和爱心继续传承下去。

改写白血病患儿的命运

据了解,如今白血病的治愈率高达70%,惟治疗费用高昂,大概需要100万左右,包括了化疗、骨髓移植、术后恢复等。一般的慈善机构会提供3至5万元资助,其余款项须家长自行想方设法筹得,很多孩子因此而失去了治疗机会。Becky说:“很多贫困家庭的白血病患儿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贫穷,因为没有钱导致他们错过了治愈疾病的最佳时机。”

Becky复述Leslie的话:“上帝把这个孩子送到我面前,我就接受他、尽力救活他。”所以,众爱会一直协助患病孩子筹款直到他们病愈。去年,他们一共救助了162名患有白血病的孩子。Becky表示,也有其他慈善机构质疑他们砸50万去救一个孩子,是不是感性公益?但他们认为,3至5万元并不能对孩子的病起到什么作用,既然要救就要救活。当然,他们对受助的孩子有着严格的审核,需要对方提供身份及户籍证明、三级贫困证明、所在医院主治医师证明、孩子照片等。他们也会跟其他慈善机构合作,判别造假的问题。

即便如此,他们也遇到过撒谎的申请人,不过Becky认为,那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撒谎”,她可以理解。比如,曾经有位父亲说自己的太太因为孩子的病离开了他,但其实那位母亲并没有离开,那位父亲当时可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更多的帮助或关注,所以夸大了家里的困境。后来,在很多众爱的义卖活动中,夫妇俩都有来做义工。Becky还表示,曾经有一位来自合肥的家长让Becky很感动,那位父亲说:“在接受众爱的救助前,我只能到处找人要钱,每天像狗一样生活,感觉自己每天能拿得起的就只有一双筷子。我也很希望能有一个奉献的机会。”后来,几位患儿的父亲一起剃了光头,到街上去卖水。虽然所卖得的款项不多,有时候一天加起来就只卖了500元,但是他希望通过此举引起社会更多的关注,同时他们也在努力改变孩子的命运。

有一些曾经被众爱救助过的白血病患儿家庭,有些孩子最后还是离开了,但家长认可他们,仍然希望留下来帮助其他患病家庭。众爱第一位救助的白血病孩子杨斌的父亲,现在就是他们的员工。而每次周末的书市中,都有不少患儿的家长义务前来帮忙。“他们也很希望得到奉献自己的机会,让他们感觉自己也有能力帮助别人,这不仅树立了他们对人生的信心,改变了他们的心理状态,而且这也是一场爱心接力,把爱传递下去。”Becky说。

通过网络的不断扩大,现在众爱多了3个救助分站,分别设于新疆、甘肃和西安。其中,在刚刚过去的六一儿童节,新疆分站还帮助救助站的孩子每人筹得了一个书包,作为儿童节礼物送给了他们,孩子们收到礼物后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Becky形容,众爱就好像拼图一样,需要整个团队一起努力,一起给予爱。


你的参与

如果你也希望成为Roundabout(众爱)的义工,为社会上有需要的人士提供帮助,请通过他们的网站 roundaboutchina.com 提交你的义工申请。他们急需动手能力强的朋友来帮忙,尤其是懂得修理电器、家具的人士。女生可以帮忙整理衣服,具备双语能力的朋友可以帮忙整理书籍和做一些翻译及文案的工作。另外,他们也欢迎有设计、公关才能的朋友加入他们的大家庭。想捐赠物品的读者,也可透过他们的网站申请,或直接把你的捐赠品交到两家众爱商店。每天下午1点整,他们会在微信朋友圈进行拍卖,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微信号roundabout000。

众爱商店

北京市顺义区后沙峪优山美地别墅西街榆阳路,137 1805 3814

云爱汇社区中心

北京市顺义区安泰大街9号院祥云小镇N4-104,010 6040 8794


2017 10月刊 《爱是一捧光》更多菁彩内容:

|编者按|

慈善就是捐钱吗?

|封面故事|

爱是一捧会蔓延的光

公益,让爱传递

众爱:杂物的英雄时代

他们是折翼的天使,却不曾被上帝忘记

“援藏村”的故事

|学无止境|

在学校:“请以善小而为之”

专题报道:一位英国老师的志愿者生活

深度对话:神童是否靠天生?

未来艺术家:来自北京海嘉国际双语学校的学生艺术作品

|父母社区|

中西文化对对碰:您会与孩子聊慈善吗?

|专栏|

我眼中的英国公益与慈善

人人都是志愿者

要垃圾分类,不要垃圾国民

捐款与收费

|全家出动|

和快乐私奔,一辆房车游澳洲!


本文原载菁kids 10月刊《爱是一捧光》,印刷版于2017年10月出版发行,点击下方图片,或扫描下方二维码,直接进入微店订阅。

Be the first to comment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