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花开|半城半乡的童年

Childhood from City to Countryside

冬日的公园,徐虹斜倚在躺椅上指着眼前夹道盛开的梅树:“你看这梅林,都长得一样高,而且都是在‘合适’的高度被修剪过再重新生长的。我每次看到就想起《病梅馆记》。”

采、文:李蔚   图:徐虹提供


冬日的公园,徐虹斜倚在躺椅上指着眼前夹道盛开的梅树:“你看这梅林,都长得一样高,而且都是在‘合适’的高度被修剪过再重新生长的。我每次看到就想起《病梅馆记》。”

她觉得公园里的梅花好可怜,整齐划一,就像体制教育里的孩子:“为什么非得长一样呢?”

在女儿3岁半的时候,他们全家从婺源徒步去长溪,路上看到两棵巨大的枫香树,树形很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忽然生出了灵感:每个生命都可以长出独一无二的样子。人也应该这样。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下乡养儿

3年前,为了女儿石榴的健康成长,她作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很大胆的决定:不送女儿去幼儿园,在家上学。

当时,他们家住北蔡,对口的幼儿园是很多人羡慕的一级一类园,《粉红女郎》里刘若英上班的幼儿园就是在这儿取的景。

徐虹实地去看了看这个传说中的幼儿园,硬件很令人满意,空间宽敞,设施豪华。不过孩子们的状态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天天关在屋子里,什么能量都得不到释放,就这样还得多吃饭,还得睡午觉,我觉得不行,这种养育方式不符合我的人生观。”徐虹回忆说。

她那时候正在读心理学,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体免疫系统还没有发育完全,适合呆在开放的环境里而不是关在封闭的空间内。她的观点是,7岁以前让孩子尽量长身体,去玩、去野。

“其实我觉得上幼儿园更多的是满足大人的需求,你观察孩子的自然状态就能发现,孩子们是在幼儿园所谓的集体生活更开心,还是在家里跟大人们在一起更开心?”在徐虹看来,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只是因为大人需要去上班、赚钱,而不是孩子自发的选择,“幼儿园叫‘Kindergarten’,意思是‘儿童的花园’,孩子在花园玩的无非是大自然中的花草树木虫鸟,可现在的幼儿园却像孩子的‘集中地’。”

在正式做决定前,徐虹征求过石榴的意见。石榴说:“我不要去幼儿园,因为幼儿园没有妈妈。”这让徐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不上幼儿园,最大的问题是缺少玩伴。因为正好在网上发现同样家住浦东的仔仔妈发的寻找玩伴的帖子,两人一拍即合,每周都会约两三天去户外活动,至少一次要出市区。

因为石榴特别想养小狗,而徐虹家原来住楼上,不方便养狗,他们特意搬到了有院子的底楼,不光能养狗,还能种花种菜。徐虹非常理解并支持孩子的想法,因为她自己的童年就是和很多条狗一起度过的。那给了她美好而难忘的回忆。

不过她始终觉得那个院子有点儿小,想挪个地儿。后来,在参加自然导赏员培训时,她参观了班主任在岑卜村开办的缪尔生态农场,立马就心动了:“哇,这就是我想要的!”她很快在村里租了一栋老房子,从此以后,他们全家过起了半城半乡的生活,每周在岑卜村和市区各呆几天,既能让孩子拥有乡间野趣,又能吸收城市丰富的教育资源。

慢慢地,身边越来越多的朋友也开始向往这种生活并加入进来。他们干脆组成了一个在家上学的小团体,取名“小驴在野”。他们喜欢野在户外,爬树、玩泥巴、抓鱼、徒步,足迹遍布上海各大野趣公园及周边自然景观。

看见了美,心里也会升起美

因为一直喜欢自然与户外,从石榴3岁半开始,徐虹常常带着她去公园玩耍。他们的亲子互动通常会从一段朗读开始,然后根据当时的节气和环境找一些自然物,再加入一些游戏。

有一段时间,石榴特别喜欢爬树。她们的足迹便常常围绕着大树。徐虹会让石榴用悬铃木叶子玩拼图;在石榴迷上数数的时候,母女俩一同去捡喜树的果实,猜猜它的翅果有几瓣,再一起来数;秋天的时候,她们把落叶捡回家,画叶子、用叶片拓印;她们还会用杨树或者悬铃木等较大的叶子拿来“拔河”。

有时会有意外的发现和惊喜。有一回她们看到屎壳郎推粪球,石榴看得目不转睛。徐虹也不催她,就这么一直陪着,足足看了一个上午。

在这样的教养方式下,小小的石榴很懂得欣赏自然界的美。她会用丰富而准确的语言形容自己的所见所感。

看到一棵树,她会说:“这棵树好清新。”在岑卜村的路上行走,看见很多鸟飞来飞去,小家伙缓缓道:“我感觉它们很自由。”妈妈带她去壶口瀑布,她感慨道:“好壮观!”

心理学上有个练习,用尽可能多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有助于丰富感受力。徐虹相信,自然可以激发人的灵感,是大自然的浸润让石榴变得敏锐。

有一个午后,母女俩和其他几户家庭一起躺在世纪公园高高的香樟树底下。望着太阳底下的树影婆娑,另一个小朋友忽然说:“我们好像在海底哦。”可不是嘛!那树影像飘荡的水草,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好似粼粼的波光。

孩子的观察力和想象力让几个大人都感到吃惊。“发现美一定不是从‘眼睛’训练的,而是从心开始。”徐虹说,“如果心更灵动,看到的美各不相同,看见了美,心里也会美。

她深信,自然教育所带来的这种美,可以在日后提升孩子的幸福感,让生活更丰富:“同样是走路,有人匆匆忙忙不见风景,有人却可以感觉到花香,可以听到白头鹎在唱歌。”于是,同样的生活便有了不一样的面貌。

“美味”就是童年的味道

自然健康的童年不仅意味着在自然里野,也有约束和限制。

给孩子吃什么,对徐虹来说是丝毫马虎不得的事儿。她从不会主动买零食给石榴。因为石榴从小喜欢自然科学,还在她两三岁的时候,徐虹就给她买了DK讲消化系统的书,并趁机“洗脑”,在亲子阅读的过程中“插播”反垃圾食品的内容。

“我家的‘宪法’是,超过3种添加剂的零食就不能买。”这是徐虹定下的家规,然后他们发现,“大部分都不能买”。

“不是不给她买,而是想给她健康安全的食物。”徐虹解释说。石榴吃东西时徐虹从不给她主动加糖,一个是甜食会加重孩子的身体负担,另外经过超强刺激后,人往往再也吃不出食物的原味。

石榴4岁前没吃过一块糖。在4岁半的时候,她来到青海湖边,尝了人生的第一块糖,葡萄味的水果糖。她咂巴着嘴巴就一句话:“好难吃。”她现在偶尔也还会吃点小零食,不过并不会上瘾,因为她对食物的偏好已经定型了。

“‘美味’就是童年的味道。”徐虹对此的感悟来自于她的童年经历。她生长在山东农村,那时候的麦子很香,蒸出来的馒头也很香,“有饭味”。她的爷爷是远近做烧饼最好吃的人,有些老人凌晨起来捡粪,经过他们那儿,一定要买徐爷爷的烧饼来吃。这些童年的味道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我要剃光头

在自然中自由生长的石榴,从小就特别有自己的主意。

4岁那年,原本童花头的石榴突然告诉妈妈:“我想剪个光头。没试过,想试试。”

“光头可能不太好看。要不要等爸爸回来再商量一下?”徐虹想使缓兵之计。

“这是我的头,不是爸爸的头。头发以后还会长出来的。”石榴的回答竟然让徐虹无言以对。

石榴坚持要剃光头,徐虹也就依了她。顶着光溜溜的脑袋从理发店出来后,石榴自信心爆棚,逢人就问:“你说我漂亮吗?”

她不知道,最尴尬的时刻很快就到来了。那是在头发长到一丁点长时,那种板寸头的效果让她看起来特别像个小男孩儿。大家都以为她是小弟弟,她很苦恼,特意穿上花裙子,可大家竟然还以为她是小弟弟。

石榴发誓:“我再也不要剪光头了!”

徐虹乐不可支:“4岁剃光头,总比她14岁时穿着耳洞回来要好。”

“人生总会有要做自己的反抗期,无论是4岁、14岁还是40岁。如果强压,可以,但一定会有一天爆发出来。”她希望在教养孩子的过程中,让自己长成更好的自己,让孩子做自己,而“做自己”就意味着做自己的选择,并承受相应的结果。

今年9月,石榴就要到上小学的年龄了。考虑再三,徐虹还是准备把女儿送到公立小学体验一下:“如果她觉得好,可以继续欢送。如果和我们的长期目标不一致,就接回来。一定要放在身边的话也是困在另一种体制里。她也有体验和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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