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离我们和孩子有多远?

How Far is Nature Away from Us?

3月5号星期天,北京阳光明媚、轻风无霾。若不是早上刷微信朋友圈儿,我断然不知当天是昭示春耕开始的“惊蛰”。上网补了24节气的课,发现从立春到大寒,撇开时令历法指导农业生产的使命,“惊蛰”最有童趣:是小虫子们度过寒冬的蛰伏,揉揉眼睛睡醒的日子,这让我想起鲁迅的百草园,不同的虫子轮番登场,斑蝥、蜈蚣、油蛉、蟋蟀……

惊蛰前一周,我在上海。街道两旁,南方特有的、长有蜡质叶子的树开始泛出油绿新鲜的光;透过某个小区的大门,我还看到一树火红的石榴花。惊蛰的北京,我们使劲儿把鼻子凑近干枯整冬的枝杈,才能从突起的嫩绿芽苞中看到春天的临近。

在北京,不管是阳光还是雾霾,惊蛰还是小雪,每个周日上午的9点到10点,都是女儿小W去上钢琴课的时间。惊蛰的暖风和阳光让我沉醉,出去和回来的路上,我都试图引起她对路边枝条上芽苞的兴趣,因为虫子们还没能从干硬的土地里爬出来。然而,她惦记被我收进包里的手机,兴致更似敷衍,我的期待变成失落。

上完课,吃了早午餐回到小区时,已近中午。远处一个手持跳绳的女孩儿穿过假山水、枯灌木、干草坪迎面跑来,那是跟小W同岁的果果,她上公立小学,是个数学小天才。虽是邻居,我们也并不能时常见到她,因为她和小W一样,周末很忙。果果看到我们显然很兴奋,因为700多住户的小区,阳光下,似乎只有她一个学龄的小孩儿在玩儿,她坦言,在看到小W之前,她正因独自玩儿太无趣而准备收绳回家。

小W有点儿为难,我也是。显然,她特别想跟果果在院子里好好玩儿一场,我也觉得这是不负春光的正确选择,果果的眼里更是充满期待。但是,在这个明媚的周日剩下的几个小时中,她需要完成家庭作业,练习钢琴,下午两点还要去16公里外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预计晚上八点才能回来。

果果也不轻松,她稍后要去上一个剑桥英语加强班的课,地点远在西三环的外国语大学,一来一回也是大半天。

考虑之后,我们仨决定就在小区里抓紧时间玩儿上30分钟。

小区的绿植规划破费心思,一年四季开花结果和长叶子的植物次第不同。我们三个的脚边,开着巨大的一丛迎春花,十年的植株历经岁月而愈发健壮。在阳光中和远近枯草的映衬下,所有枝条上的迷你小黄花盛情绽放。两个孩子研究了一会儿那些迷你小喇叭到底是朝上的还是朝下的,到底是迎春花还是连翘花,很是投入。我们还一起去检视了其他刚刚冒出芽苞的小树丛,她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小区里的流浪猫的宝宝们吸引。

30分钟很快,她们不得不各回各家,按着日程表忙起来。

我有点儿难过,这跟我记忆中的10岁周末一点儿都不一样。儿时的周末,我整天在小城机关大院儿里游荡,跟着一群孩子春天逮蚂蚱、拽柳条儿,夏天雨后在泡桐树下捡豆虫做解剖,秋天薅了蛤蟆皮草练习编辫子……

我闹过的最糗的笑话是:7岁过年时,我跟爸爸步行去乡下走亲戚,乡间的石子路两边是大片的农田,那年大雪,田里的雪化开了,露出整齐碧绿的麦苗。我问爸爸:他们为什么种草?仔细想,小W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麦田。

小时候几乎没有买来的玩具,所有能玩儿的都就地取材:树枝、叶子、沙子、黄泥、小石子儿、空的药盒子(尤其是中药大药丸子的空盒儿)、旧金属盘子,它们在我手中组合成中药铺子里的小秤、各式草药、丸药、片剂……我也获得诨名“卖假药的”。

小W不缺玩具,生活更是填满了课程,她不会想起跑到院子里捡枯枝、薅野草,看春天枝条上的萌芽。

还好,每年夏天去美国东北看爷爷奶奶时,她可以在缅因州的湖边尽情享受自然:可以仰望星空,搜寻缓缓移动的宇宙空间站;可以在晨雾中被湖边的水鸟叫醒;还能参加北美湿地保护夏令营,认识各种虫子和湿地生态……我安慰自己。

但是,飞越半个地球去体验自然,却无暇欣赏门前窗外的树木花草、四季变迁。很讽刺,不是吗?

自然,在你我身边。只是,需要在我们和孩子疯狂忙碌的日程里,留下属于亲近她、感知她、享受她的时间。

 

Toni Ma 马春蕾
《菁kids》创始人兼出版人
2017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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