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太专栏|中国妈妈的阶级属性

近日在微信上看到一篇转译自facebook的文章,题目叫《职场妈妈和全职妈妈互给对方的一封信》,双方换位思考,互相勉励,说的都是体己话。职场妈妈信中第一句话就能让全职妈妈们泪飙:“常有人质疑你一天到晚在家做什么。我知道你在做什么。”而全职妈妈们则投桃报李,“我知道当你傍晚到家时,你的‘第二份轮值工作’便开始了。”

在西方,这两种类型的妈妈似乎更能互换角色,惺惺相惜。而在眼下的中国,倘若以财富获取、生活方式、消费习惯来划分阶层的话,职场妈妈与全职妈妈已经变成了迥异的两个阶层。尤其考虑到,在这里,全职妈妈重返职场难于上青天,大多数人不得不就此与职业生涯永别。双方从缺乏交集变成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早晚的事。

从时间上来看,职场妈妈们朝九晚五,只有公共假期才稍微得闲。而全职妈妈则自动相聚在上班时段,越到周末节假日家里越忙。双方渐渐失联,除了在小区遛娃,或者休大假时,基本碰不见。

全职妈妈虽然时间相对自由,但轻易也不敢再联络以前的职场闺蜜。上班时间怕打扰她工作,下班时间怕打扰她休息,最多打个问安电话。但职场妈妈也越来越头疼接到全职女友的来电,对方做家庭主妇久了,拉拉杂杂,没有重点。最重要的是,大家失去了共同语言。当年都是一起向上爬的小伙伴,如今一个按部就班熬成婆,一个主动回家做了小媳妇,吃汤还是吃肉,全凭家底或者是另一半的经济状况。偶尔有机会相聚,也近乎鸡同鸭讲,都各怀心事。职场妈妈不断追问全职妈妈啥时出山?全职妈妈则一再暗示职场妈妈见好就退休吧。

最失落的是,连逛街都逛不到一块了。在中国,职场妈妈依然是家庭财务主力,全职妈妈们在家劳动,没有报酬。职场妈妈置装费不菲,需要真正的大牌来冲锋陷阵。而这方面全职妈妈们大多已经失去了追求,结伴去天蓝尾货市场,20块钱淘件裙子照样兴高采烈,昔日职场装备都压箱底了。我的一位女友在上班的时候曾一口气买了8个coach包,如今在家全职,天天陪她的不过是一个普通花布包而已。

生存方式决定生活方式,包括锻炼这样的小事。职场妈妈们通常都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操场走圈。她们步伐很快,鞋跟较高,穿着上班的套装还风风火火,并颇有团队意识。我认识的几位甚至购买了统一的运动服。全职妈妈们则穿着随意,更愿意去远一点的公园遛弯,喜欢一边走路,一边看看风景,有时人多,有时人少,合则聚,不合则去。

日子渐渐的就过成了一条河,职场妈妈在这头,全职妈妈在那头,各自摸着石头过河。曾几何时,她们都拥有远大前程,期待一展抱负,如今,就像旧电视连续剧里唱的:“人生黯然回首,总是不断看海市蜃楼,不断地失去好朋友。”那些女性特有的奋斗情谊,一旦陷入生活的沼泽里,犹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而人与人的比较却亘古存在,中国妈妈们也是如此。

职场妈妈看全职妈妈,心情通常有点小复杂。一方面羡慕嫉妒恨,觉得全职妈妈能够全方位照顾娃,可以努力提升个人品味,过更有品质的生活;另一方面又有些小骄傲,融入社会,紧跟时代,伺候老板总比伺候家务轻松,不用失去自我,可以在生活的琐碎中多喘几口气儿;此外还能月月出粮,毕竟靠人不如靠己。

全职妈妈看职场妈妈,心儿也不平静。她们得到的是自由,失去的则是连贯的人生发展轨迹,还有昔日的社交圈子。何况,如果全职主妇也是一份职业,要从薪水、工时、福利、老板、工作前景来打分的话,全职妈妈比职场妈妈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是,能够全心全意陪伴孩子,这样的人生乐趣又是金不换的。

互相羡慕,各自心累,各自有需要面对的艰难困苦。在一个需要拼爹,更需要拼妈的时代,哪个妈都不容易。双方尽管渐行渐远,各有际遇,却依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同呼吸、共命运。在这个节奏快、压力大的社会中,女性评价体系尚处于初级阶段,中国妈妈们的哪种选择都会遭遇或明或暗的讥讽:例如“在家就是享福”、“工作就是逃避”。有时候,做女人就是很辛苦,很容易左右不是人。

好在妈妈们从不气馁,都属于“猪坚强”物种,吃下去的是各种黑心食品,挤出来的却是甘甜的乳汁,同属于不折不扣的劳动阶级。如果将生活比作一个磨盘,全职妈妈和职场妈妈其实都是小姐的身子,驴子的命。只要孩儿尚小,谁都得在养儿育女这条窄道上,24小时蒙着眼、打着转、跑到黑。谁没有过大半夜抱着娃跑医院的经历?谁又没有一把屎一把尿把娃拉扯大的操劳?区别只在于:有人票子多,有人焦虑多,有人荷尔蒙多,有人是非多。

做职场妈妈还是全职妈妈呢?坦率地说,大多数人都不能自由选择,这往往取决于一些小概率事件。但是,你还是可以选择做个快乐妈妈,选择不相信眼泪,只相信付出。只要你坚信有娃的天,是晴朗的天,相信你的诸多人生不得意,迟早会烟消云散。至于其他的坎坷,那已经是另一段人生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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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太 , 菁kids专栏作家,自由撰稿人,毕业于复旦大学,曾为FT中文网、《经济观察报》等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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